“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讲绕口令吗?”贺加贝听得头都大了,左躲右闪,怎麽也甩不掉这绕耳魔音,最後干脆捂住耳朵。
张弛这才不说了,不知道是因为她不搭理所以自觉无趣,还是觉得捉弄到她所以洋洋得意,总之他笑够了才拿下她的手。
“算了算了,管它真的假的,我当它是真的就好了。”他环顾一圈,“如果外公还在,肯定也想来看看。”
拜他所赐,这天晚上,贺加贝做噩梦了。
她梦见大家好好许着愿呢,她突然站到桌上,从帽子里掏出喇叭对舒琰喊:“难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开心,所以就没有伤心难过的事吗?我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你把我当什麽了?你有你的委屈和苦衷,我难道没有吗?”舒琰没听到似的,继续许愿丶吹蜡烛,把蛋糕依次分给孟元正丶张弛,和……孟玥。
孟玥?
贺加贝一下就醒了,醒来听到客厅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仔细听了会儿,那声音消失了,没多久又响起来。她吓得往後靠,张弛迷迷糊糊抱紧她。
“是瞳瞳。”
“你也听到了是吧?”
“它一到半夜就兴奋,习惯就好了。快睡吧。”
可贺加贝怎麽也睡不着。绝不可能,她想,她明明是最支持舒琰的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有埋怨过她。但那个梦又那麽真实,好像她真的和舒琰说过这些话,甚至她脑海里还出现了更具体的画面,就是在舒琰告诉他们的那个晚上,她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些话,舒琰低头不语,孟元正背手叹气,她回到房间,砰一声把门甩上。
这下好了,越想越和张弛说的一样,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但记忆里确实有这个画面。
贺加贝翻来覆去,越想越烦,最後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瞳瞳立马凑过来,用脑袋蹭她的腿。她一坐下,就发现茶几一角有个箱子,里面散乱地放着几个笔记本,随手拿了本,翻了几页,发现是张弛以前练习用的速写本,再翻几页,那些由线条构成的轮廓越看越眼熟。
“睡不着?”本子的主人从背後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
她指着那几页问:“这是谁?”
“你啊。”
“才不是。”贺加贝又仔细看了几眼,“一点都不像我。”
“你那时候比现在稍微胖一点,脸也更圆一点。”张弛随手拿起笔改了改,“这样是不是和现在一样了?”
还真是。贺加贝看了又看,想到他暗地里关注她丶画下她,心里有点得意。
“偷偷用我做头像,征得我同意了吗?”
张弛狡辩:“偷偷就是偷偷,征得同意就不叫偷偷了。”
贺加贝又翻了几页,思绪渐渐回到做的梦上。
“你说如果一切都和现在相反会怎麽样呢?”她把本子扔回去,“比如我根本接受不了舒琰离开,和她大吵一架,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没有这个比如。你真心待她,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假设嘛,万一呢?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肩膀振动,是张弛在笑。
“哎呀别笑,我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比如我们根本没有重逢,或者我们都喜欢上别人了,再见的时候你结婚了,我也有了小孩。”贺加贝想想自己也笑了,“真难想象我有小孩的样子。”
张弛没有正面回答她:“那不如换个假设,比如我们没有分手。”
“那就也没有吵架,没有对彼此说过分的话。可是我们都说了。”贺加贝戳他的心口,“我们居然拿刀子往对方心上扎。”
往事总叫人伤心,可是拥有此刻就必须要经历这些。
张弛握住她的手,良久才说:“所以不会有什麽比如,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没发生的永远不会发生。”
贺加贝低头不知道想着什麽,瞳瞳突然跳上茶几,速度太快刹不住车,一脚把杯子铲翻。张弛手忙脚乱伸手去扶,没扶住。贺加贝机敏地往旁边一闪,于是水全洒在了张弛身上。他的睡衣睡裤上洇出一大团显眼的水渍,甚至倒下来被子还在不断往下滴水,正漏在他裤腿上。张弛低头看自己,又看瞳瞳,它立马躺下,肚皮朝上喵喵叫着。贺加贝哈哈大笑。
“坏猫。”张弛说。
“才不是坏猫。”贺加贝说。
他起身,边走边脱掉湿衣服,朝卫生间的脏衣娄里一扔,贺加贝靠在门边,看他用毛巾擦掉身上的水渍。
一定不是平白无故梦到孟玥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梦到她了。也一定不是平白无故梦到和舒琰吵架的,或许她确实这麽想过。她应该是很想念她们。贺加贝忽然觉得自己离少女时熟悉和喜欢的每个人都越来越远,她怀念那些时光,也想重回那段时光。但她也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大家在路口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就此慢慢走散,没有比如也没有万一,而在那麽多选择中,偏偏有人和她做了一样的选择,最终逆着人流与她会和。
走散的人终究会走散,重逢的人注定会重逢。
“我们不会再吵架了,是不是?”贺加贝说。
张弛动作放慢,擡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