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色降临,本应该繁华喧闹的京城陷入一片寂静,街巷只有巡逻的禁军举着火把来回走动。
子时的梆子响过许久,蒋安沅才浅浅睡去。
恍惚间,她好像闻到了一缕熟悉的松木香。枕畔似有人在轻轻唤她,温热的指尖拂过她眉间。
她不敢睁眼,只怕惊醒了这难得的梦。
可在梦里,在她眉间的温度在消散,她猛地伸手,想到抓住他,却什麽也没有留住。
蒋安沅突然惊醒,环顾了四周,想要寻找梦中人的身影,可屋里什麽也没有。
她无法再入睡,起身披上一件薄衫,走到窗前。雨还在下,丝丝绵绵,无声无息。
她就呆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直到天明!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可这阴雨天气丝毫不影响禁军搜捕刺客,宁可错抓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四皇子府内,周景楦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开来。
“好个老三,弄个什麽子虚乌有的‘刺客’,明晃晃地抓我的人。那些人若是刺客,那整个朝廷岂不成了贼窝?真是可笑之极!”
比起周景楦,黄相就要沉稳得多。“看看吧!”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了过去。
周景楦接过密信,快速扫了一遍後猛地站了起来,惊道:“他竟敢私自调兵?他要干什麽?”周景楦来回跺步,忽而大喊,“他要兵变?”
“不,是防我们兵变!”黄相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若是陛下传位于他,这些兵马就是新君的倚仗。如若不然……三殿下已经把持了宫禁,若圣上不想传位于他,那便是一把屠刀。”
话音一落,谁都没有再说话,屋子里一下子静得出奇。
周景楦回想着和他那个三皇兄明争暗斗这麽多年,虽然二人论才论德都不相上下,可不管他怎麽努力表现,父皇好像只看得到三皇兄。他不是没恨过,但久而久之也就接受了。
好在这几年里,以往只偏爱三皇兄的父皇好像变了,变得能够看到他了。听到父皇的赞赏,他是打心里高兴,可这样的日子现在却又要到头了。
他不甘心!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周景楦眼神一厉,“老三步步紧逼,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黄相沉静地看向他:“殿下想怎麽做?”
“诛奸佞,清君侧!”周景楦一字一顿。
黄相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没什麽波澜。
“三皇兄把持宫禁,囚禁君父,残害忠良,私调禁军,意图不轨。”周景赫越说眼神越发凶狠,“我身为皇子,替父分忧,为国除奸,实乃大孝大忠之举。”
“殿下,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可言了!”黄相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地看着他。
周景楦轻声冷笑:“我不选这条路,难道老三会给我别的路走吗?”
良久,黄相才开口道:“既是如此,那就请殿下下令吧!”
周景楦心头一震,眼神热烈地看向他:“岳父!”
“老臣和殿下早已休戚于共,这一点,请殿下务必放心!”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的福宁殿内,周景赫刚刚给崇文帝喂完药,又为他掖好被角,等他缓缓睡去後才悄声出了内室,走向偏殿。几名太医已经在此等候多时,见他进来,立即跪地行礼。
“起来说话。”周景赫坐在御座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父皇今日病情如何?”
为首的胡老太医低着头恭敬地回道:“回殿下,圣上病势有增无减,日渐沉重,恐怕丶恐怕……”
“说!”
“恐怕只剩下月馀了!”胡老太医说完,几位太医都纷纷以头触地,生怕周景赫发怒怪罪。周景赫听却表现得很平静,并未再说什麽,只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待他出了皇宫,回到自己府邸後径直走向了书房。
不多时,谢婉凝端着托盘,轻扣了几声房门,不等周景赫回应便走了进来。
“这麽晚了,怎麽还不休息?”周景赫擡眼看着她。
谢婉凝将汤碗放在他面前,温婉一笑:“听闻殿下刚从宫中回来,定然乏累。这是妾身让厨房准备的参汤,殿下趁热喝了吧。”
周景赫端起碗,才喝了一口耳畔便传来谢婉凝的声音。
“父皇的病情可有好转?”
周景赫的手上动作一顿:“不太好。”他放下碗,“太医说……怕是时日无多了。”
谢婉凝目光微动,又看了眼周景赫,宽慰道:“殿下别太忧心,父皇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既然如此,立储之事宜早不宜迟啊!”
周景赫有些不悦:“不用你提醒!只是父皇近来精神越发不济,每每提及此事,总是敷衍过去。”
谢婉凝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殿下,其实,有些事不必非要等父皇做决定。”
周景赫猛地看向谢婉凝:“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谢婉凝唇角勾起一抹笑来,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殿下不是已经在做了吗,何必明知故问呢!”见他没有说话,她又道,“反正你都往父皇的药里加了东西,那何不做得干脆些,也好让父皇少受些罪!”
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像是带着某种蛊惑,让周景赫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