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大师兄叫你过去。”清风无奈打断了尹诚泽的絮叨,“好像是清蟾出事了。”
尹诚泽握着信筒的手顿了顿,欣喜的笑意也凝固在了唇边。
迈进掌门人的丹房,尹诚泽内心的忐忑愈来愈重,善于察言观色的机警本能又重新回到了身体内,他抬眼看向坐在青尘子位置上的曹彦,心中一凛,急忙收回眼睛看向地砖。
“不知大师兄唤我何事?”
“掌门人卧床静养的几日,安排在旁侍奉的是你?”曹彦开门见山地开了口,声音听起来明明没什么异常,却让尹诚泽听出了一层责问的意思。
是哪里出了差错吗?纵是近些时日出了些小问题,也不必如此疾言厉色地询问吧?!
“是我。”尹诚泽回话时不禁带上了几分气性,“仙君与大师兄出门已久,我力有不逮,若什么地方做错了,就请大师兄责罚吧!”
“二师兄误会了。”立在曹彦身边的青岚忙道,“是清蟾他死了,大师兄不过是请你过来问问情况。”
“什么?!清蟾死了?!”尹诚泽大惊,视线在对面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视,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们通红的眼圈。
“我我不知道啊,”他努力回忆着过往几天的情况。掌门人自从路情渡劫,玉尘子羽化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最近几天索性把门派事务全数交给了仪尘子,自己和青岚帮忙打个下手。静养期间,老君阁内一应的日常事务确实由清蟾负责,这也是小道童主动要求来的呀,怎么好端端的
“清蟾可有什么异常之处吗。”曹彦又问道。
说到这里尹诚泽倒是有了几分后知后觉,那孩子比起刚入门时确实活泼了不少,经常见他在门派里各处乱窜,本以为是孩童到了年纪正常的顽皮
“似乎,像变了个人”
“原来你早就察觉到了,”曹彦的拳头捏得咯拉作响,“如此一来你受罚也不能算是冤枉了吧?!”
“大师兄你!我我我就算偶有失察,可区区一个道童”
“你放屁!!!”曹彦抓起案上的香炉狠狠掷在了地上,镂空的香炉一路滚动着漏出了香灰,像一条蛰伏在暗处剧毒无比的蛇。“他是青城派的弟子!他的存在关系着师尊的安危!师尊他”
曹彦之后的话如一道晴天霹雳,轰得尹诚泽脑子里一片空白,十道戒鞭打在身上时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只反复呢喃着质疑着:“掌门人他真的不在了?他真的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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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腹地,路情躺在客栈简陋的竹床上,定定地望着天花板。背上的伤痕已经基本愈合了,可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多出的这条深刻的伤口却不知道又要历经多少时日才能还原。
感觉到脸上清凉的湿意,路情沉黑的眸子游移了半晌才落到了肖蜜脸上,一把嗓音嘶哑不堪:“用清洁术即可。”
肖蜜趁着转身投帕子的工夫擦掉了泫然欲坠的眼泪,竭力维持出笑脸来,“你知道的,我清洁术不行。”轻柔的丝帕擦过路情的唇畔时,肖蜜见她缓缓张开了嘴,口中尚存的余血连说出口的话一并染上了血色,像一把锋利的快刀,从一个死人的胸膛□□,血迹未干又捅进了另一个人的心口。
她说,“我是不是真的是个天煞孤星?我是不是真的该死?”
“你不是。”肖蜜把涌上喉头的酸涩用力咽下去,手上擦拭的动作不停,却愈发温柔起来。“我听人家说,当年云滟仙君渡劫时抗过了前八道天雷后奄奄一息,是他的师父硬生生替他挨下了最后一击。所以呢,门派师长为弟子护法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你应当完成他的遗志,杀了巫教大巫,好好守护青城派”
“他想要的不是这些”路情说道,一滴滚烫的热泪顺着眼角滴落,悄无声息地隐进了如墨的鬓发中。
“我出生以后,不管是宫人奴婢,还是产妇产婆,没有一个人愿意抱我。是青萱师姐把我放进了掌门师伯怀里他当时说,我不再是皇家公主,而是青城派的弟子了。身为青城弟子,行于天地间应当无愧于心,随性自在”
泪滴接二连三落下,汇成了一条清晰可见的印记,洇湿了青布枕头,也打湿了肖蜜贴在路情颊边的手指。
此刻任何动听的言语都显得苍白多余,肖蜜俯下身,双唇不加犹疑地印在了路情的唇瓣上。与周身偏高的体温不同,她轻颤着的嘴唇是冰凉的,尽是咸涩和血腥的味道。肖蜜却轻轻地舔舐吮吸着,像是品尝着什么天下第一的美味,将所爱之人的哀苦悲凉一起吞入腹中。
“甘饴”贴着肖蜜花瓣般的双唇,路情的双臂在她腰间收紧,在心中默念过多次的名字有着奇迹般的能力,简单的两个字意味着今后的苦痛有了人陪伴,有人分担,艰难独自承受将不复存在如此幸福的人生,真的是自己可以拥有的吗?
融暖的情意在纠缠之间蔓延开来,路情始终不敢像肖蜜一样闭上眼睛,只有在轻声喘息的间隙不断地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哟,周仙子,这么急匆匆的,是上哪啊?”
路启运迈上二楼的楼梯时,迎头碰上了周尺素,女子娇艳依旧,只是细看之下发现她香腮上沾有泪痕,二皇子自诩最懂怜香惜玉,见此情景少不得要关心一番。
“劳皇子记挂,我正要回仙音岛去!”周尺素手里捧着一个托盘,袅袅香气从碗里冒出来,闻起来像是什么仙家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