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场里为什麽要折回去?"霍云卓将他禁锢在臂弯间,染血的指尖抚过那些为他而受的伤,
"因为霍将军。。。"东方烬意识开始涣散,唇角却勾起讥诮的弧度,"若是死了。。。"他染着高热的脸颊无意识蹭过对方颈侧,"本官如何向陛下交代?"
未尽的话语消散在潮湿的空气中。
霍云卓看着怀中人因高烧泛红的脸庞,将人拥入怀中低声呢喃:"只是因为陛下吗?"
"你不知道《猎鹰图》柏林十年前就送我了吗。。。"霍云卓气息拂过他耳畔,"六岁的孩子,怎麽想到要冒充兄长笔迹?"
"是因为从那时起。。。"霍云卓染血的手抚上他後颈,"你便对我存着我对你一样的心思了,对吗?"
洞外暴雨倾盆,他俯身轻吻东方烬滚烫的额角:"阿瑾,只要卓哥哥在阎王便收不了你。"
两日後
再次醒来时,鼻尖萦绕着米粥香气,东方烬睁开眼时先看到屋顶漏下的天光里浮动的尘埃,身下是铺着粗麻的土炕。
霍云卓的背影在竈台前晃动,铁勺搅动陶罐的声响混着米香传来。赤裸的上身缠满渗血的布条,右肩焦黑的烙印边缘还渗着血珠,原本清晰的"齐"字被他自己反复剜得血肉模糊。
茅草屋里还混着浓重的药香混着血腥气在,东方烬睫毛微颤,粗麻布摩擦着後背的伤口,他试图撑起身子。
"别动。"霍云卓转身时药碗已递到唇边,"当心伤口迸裂。"黢黑指节还沾着竈灰,却在触到他额角时轻得像片雪,"烧退了些。"
东方烬偏头避开那温度。
窗外突然传来孩童嬉闹声,脆生生的童谣混着踢打硬物的闷响:
"齐王笑,百姓哭,官盐换得铁券书——"
"老鼠药,井里倒,白骨堆成回京轿!"
霍云卓的手顿在半空。东方烬突然掀开破絮被褥,赤脚踏上冰冷的地面。高热未完全退的身子晃了晃,被一双手牢牢扶住。
"你要做什麽?"
"听听这盛世清平。"
推开吱呀作响的窗棂,晨雾中浮现地狱图景。焦黑的田垄间,几个瘦成骷髅的孩童正踢着人头骨嬉闹。最年长的女孩用枯枝挑着半幅肠子,哼着不成调的曲:"爹娘埋在东山坳,小妹卖给盐枭佬。。。"
东方烬的指甲深深抠进窗棂,朽木碎屑刺入掌心。垂眸望去,篱笆下森森白骨半掩在荒草间,腕骨上还套着生锈的镣铐。远处田垄间,乌鸦正啄食着露出土层的指节。
"昨日我在乱葬岗见到他们。"霍云卓突然开口,"齐王府死士正要把这些孩子活埋。"
女童忽然扑到窗前,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大人要吃糖吗?"她摊开掌心,半块发霉的饴糖上爬满蛆虫,"王爷说,吃了糖就能见到爹娘啦!"
霍云卓突然掷出匕首。寒光擦着女童耳畔钉入槐树,一条正欲扑咬的豺狼应声倒地。孩童们却咯咯笑着扑向狼尸,用石片割开尚在抽搐的兽腹。
"他们被喂了五石散。"霍云卓捂住东方烬欲裂的双目,"别看。"
温热血珠溅上窗纸,混着癫狂的咀嚼声。
"齐王要炼人丹。"东方烬喉间泛起腥甜,"知道什麽是人丹吗?取童男童女心头血,佐以五石散。。。"
东方烬还未说完便捂着心口踉跄後退,撞进霍云卓怀里。那人胸膛震动的声音混着低语砸在耳畔:"看东墙。"
斑驳土墙上,数十道血指印拖出长长的痕迹,尽头是用炭灰写的歪扭字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恍惚间东方烬又回到幼年时,他躲在屏风後偷看兄长与霍家二郎对弈。那时满院桃花纷飞,还不知何为白骨成山,何为盛世荒唐。
“将军,我们该回京了,这齐地的天被乌云遮得太久了!”
“好!”
孩童的歌声逐渐远去:
"青天黑,白日黄,官爷银子淌成江"
"娘跳井,爹悬梁,娃娃骨头当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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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爱猛攻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