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痛苦的低吟击碎了他最後的理智,当房门再次关上,他终于控制不住地向前迈了一步。
三人匆匆离开婚房,寒星却在拐角处领着两人突然转向,隐入假山後的阴影里。寒衣一把拽住寒星的衣袖,压低声音质问:"你这是做什麽?不是要去准备易容吗?"
寒星慵懒地倚在假山石上,月光在他手中的银针上流转出冷冽的光芒:"急什麽?"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戏才刚开始。"
寅三急得额头冒汗:"大人等不及了!毒纹已经。。。。。。"
"嘘——"寒星突然竖起食指,示意他们噤声,"看。"
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回廊暗处缓步走出,在婚房门前驻足良久。
月光勾勒出霍云卓紧绷的侧脸,他擡手又放下,最终还是一把推开了房门。
"这。。。。。。"寒衣震惊地瞪大眼睛。
寅三更是直接僵在原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寒星把玩着银针,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说什麽来着?"他望着那扇被轻轻关上的房门,"再深的恨,也敌不过刻在骨子里的爱。"
夜风拂过,吹散了他未尽的话语,假山後的三人默契地沉默下来,只馀月光静静地见证着这场跨越仇恨的救赎。
霍云卓站在床前,烛火摇曳间,他第一次真切地看清东方烬毒发的模样。
那人素白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消瘦的身躯上,狰狞的毒纹如同活物,从心口蔓延至脖颈,在苍白的肌肤上勾勒出妖异的纹路,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双曾经执笔画《雪夜猎鹰图》的手——此刻青紫的毒纹已经爬满指尖,关节因疼痛而不自然地扭曲着。
"东方瑾。。。。。。"
霍云卓嗓音沙哑,这三个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他伸手抚上东方烬滚烫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他心头一颤。
东方烬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他看不清眼前人,却凭着本能往那个熟悉的怀抱里钻:"卓哥哥。。。。。。疼。。。。。。"声音细如蚊呐,却像刀子般扎进霍云卓心里。
霍云卓猛地闭了闭眼。
他看见东方烬手中死死攥着的东西——那是四年前他在军营时写的家书,纸张早已泛黄,边角却被摩挲得发软,显然被人反复翻阅过无数次。
"混账东西!"霍云卓突然暴怒,一把将人拽进怀里,动作粗鲁得让东方烬闷哼一声,"算计我的时候怎麽不怕疼?帮着项承夺位的时候怎麽不怕死?现在装什麽可怜!"
他嘴上骂得凶狠,手上的力道却不由自主地放轻。
东方烬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额头抵着他的胸膛,滚烫的呼吸透过衣料灼烧着他的皮肤,那双布满毒纹的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的浮木。
"疼。。。。。。"东方烬又呢喃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霍云卓多年未闻的脆弱。恍惚间,霍云卓仿佛又看见当年武定河畔,那个偷折桃枝被他逮到後撒娇讨饶的小公子。
霍云卓粗暴地扯开他的衣领,却在看到那些未愈的烧伤时手指一颤。那些伤痕纵横交错,有些还在渗着血水——是太极殿大火留下的。
他想起暗卫的汇报,说东方烬是自己点燃了大殿,安静地坐在火海中央等死。
"你倒是狠心。。。。。。"霍云卓咬牙切齿,手上动作却越发轻柔,"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东方烬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毒发的痛苦让他意识模糊,却仍本能地贴近这个熟悉的怀抱。霍云卓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突然俯身狠狠咬在他肩膀上,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口。
"这是你欠我的。"他在东方烬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颤抖,"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做梦!"
房间里烛火忽明忽暗地跳动着。
霍云卓将人按在床榻上,动作近乎凶狠,却在触及那些伤痕时不由自主地放轻力道。
东方烬在他身下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涣散的瞳孔里映着霍云卓复杂的表情。
"疼也是你活该。。。。。。"霍云卓恶狠狠地说,却伸手垫在东方烬脑後,生怕他撞到床柱。
在这场充满矛盾的缠绵中,霍云卓的心像被撕成两半。他恨东方烬的算计,恨他的欺骗,恨他为了宁王府的恩情将天下置于水火。可当他看着怀中人痛苦的模样,那些恨意又全都化作了更深的痛楚。
他恨他,可更恨自己……
恨自己到了这种时候,还是舍不得他死。
"你赢了。。。。。。"最终,霍云卓将脸埋进东方烬汗湿的颈窝,声音闷得几乎听不清,"我终究。。。。。。还是输给你了。。。。。。"
窗外,一轮孤月高悬。寅三默默退到更远的回廊下,擡手擦去了眼角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