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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烬清明办学（第2页）

东方烬尚未开口，旁边的霍云卓已然不耐地蹙紧了剑眉，沉声道：“陛下！阿瑾是当真醒了！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您若再这般反复诘问，这漠南王府，怕是容不下圣驾了！”语气虽冲，带着武将的直率与护短的恼意，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笃定。

项昭被噎得一愣，却丝毫不恼，反而因霍云卓这护犊子般毫不掩饰的反应彻底放下心来！

他脸上绽开一个如释重负无比灿烂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笑容，连连摆手告饶：“好好好！朕信！朕信了！是朕多心！老师千万莫怪！舅舅你也莫要动气！朕这是欢喜得糊涂了！”

确认了东方烬的清醒，项昭立刻想到了昨日盂兰节武定河畔那场惊天动地至今仍在帝京街头巷尾被热烈议论的“天谴”！

“老师，既然您真的神智清明了，那昨日…”项昭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探究的精光与难以言喻的震撼，“项承那厮，在武定河边遭了‘天罚’，被那阵妖风卷起的莲灯活活烧成了焦炭！此事…可是您暗中运筹？是否…您早已布下後手，只待时机？”

霍云卓闻言，先一步解释：“陛下慎言，那项承恶贯满盈，确实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降下雷霆之怒！”

项昭闻言一股难以言喻的大仇得报的淋漓快意如同烈酒般冲上头顶！

“哈哈哈！好！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项昭抚掌大笑，笑声畅快淋漓，“死得好！烧成飞灰都是便宜了他！就该让他在那武定河畔，受万民唾弃，遗臭万年！永世不得超生！痛快！当真是痛快至极！”他笑得眼角沁出了泪花，仿佛要将这些年因项承而起的憋闷与隐忍，屈辱和滔天恨意，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

待笑声渐歇，胸腔中那股激荡的浊气似乎也随之散去，项昭看向东方烬的目光变得无比热切，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与倚重。

他整了整方才因激动而微乱的龙袍前襟，神情变得无比庄重肃穆：“老师！如今您神智清明，实乃天佑大楚，万民之幸！首辅之位，朕一直为您虚悬，朝堂上下，百官翘首，天下士林，莫不殷殷期盼！盼您重归中枢，有您坐镇，运筹帷幄，我大楚必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煌煌盛世！”

项昭的话语情真意切，掷地有声，带着帝王对股肱重臣的绝对信任和毫无保留的倚重。他深信，以老师之经天纬地之能，定能助他将这大楚江山推向前所未有的巅峰！

然而，面对项昭殷切如炬的目光和这足以令天下人疯狂的权柄诱惑，轮椅上的东方烬却缓缓地，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目光平静地迎向年轻帝王眼中灼热的火焰，声音沉稳而清晰，如同山涧清泉，涤荡着过于炽热的空气：“陛下厚爱，拳拳之心，臣铭感五内，肺腑俱暖。然…”

他微微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王府精致的窗棂，越过了巍峨的宫墙，落在了这昭和新治下广袤而生机勃勃的大楚山河之上：“陛下登基五载，励精图治。朝堂之上，君明臣贤，政令通达如臂使指；四海之内，仓廪渐实，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渐成风尚。陛下早已非当年东宫之中，需臣时时耳提面命，事事筹谋的太子储君。您已是一位真正的雄才大略，能独当一面的明君圣主。”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欣慰的肯定，如同严师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终于青出于蓝，长成了参天巨木，足以荫蔽苍生。

“如今的朝堂，法度森严，人才济济，各司其职，运转有序。它已非臣当年以权谋为刃，以铁血开路，方能强行撬动拨乱反正时的局面。”东方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与深深的疲惫，那是对过往峥嵘岁月的告别，“它不再需要臣这把过于锋锐，也过于沉重的旧刃了。强行归位，非但于国无益，反可能打破陛下苦心经营多年来之不易的平衡之局，徒生枝节，反为不美。”

项昭脸上的热切与期待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眼中掠过清晰的失落与不甘：“老师…朝堂岂能无您坐镇？。。。。”

东方烬再次擡手，一个轻柔却不容置疑的手势止住了帝王未尽的话语。他的目光变得深远而坚定，如同投向未来的灯塔：“陛下，臣虽不复入朝，却有一事相求，此乃臣馀生所愿，亦是为大楚千秋万代之基业计。”

“老师请讲！无论何事，朕无有不允！”项昭立刻正色道，斩钉截铁。

“臣想办学。”东方烬缓缓吐出四个字，字字千钧，“建‘明德书院’。”

迎着项昭略带疑惑却依旧专注的目光，他继续道，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的力量：“臣这一生，半在血海深仇中挣扎求存，半在朝堂漩涡里浮沉弄权。所历之险恶，所见之人心，所思之谋略，所学之典籍，皆已刻骨入髓。东方家累世所传之治国良策，安民妙计，世致用之学，将来不该随臣这残躯朽骨，一同埋入黄土，归于沉寂。”

他的声音渐渐激昂起来，那双沉静的眸子里，燃起了一种名为“传承”的炽热火焰，比权柄更耀眼：“陛下治下的大楚，根基已固，然未来之世，变数无穷，暗流潜藏。唯有源源不断地培养出心怀天下苍生的栋梁之才，方能保我大楚江山代代安稳，社稷永固，薪火相传！”

东方烬的话语，如同黄钟大吕，轰鸣在项昭的心间。他描绘的蓝图，不再是朝堂上的权争倾轧刀光剑影，而是着眼于百年基业，千年传承的宏伟教育大计！项昭眼中的失落渐渐被巨大的震撼，由衷的敬佩和一种更深的理解所取代。

他看着老师那双清明的眼眸中燃烧的，为後世计的光芒，终于彻悟：老师并非远离朝堂，而是选择了一种更深沉，更宏大，更不朽的方式，继续守护这片他为之倾尽热血付出一切的土地和黎民！

良久，项昭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激荡的豪情与敬意尽数吸纳。他後退一步，整理龙袍，对着轮椅上的东方烬，深深地一揖到底，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庄重与承诺：“老师深谋远虑，心怀天下万世，泽被千秋！学生…受教了！明德书院之事，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伟业！朕必倾举国之力鼎力支持！朕即刻下旨，着工部丶礼部丶户部协同办理！朕要这明德书院，成为我大楚未来贤才之摇篮，万世不拔之根基！”

东方烬微微颔首，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而释然的欣慰笑意，如同冰封的湖面投入了第一缕温暖的春光。

解决了办学之宏愿，项昭的神色陡然变得无比肃穆庄重，如同即将举行最神圣的祭典。他看着东方烬，一字一句，如同金玉掷地，带着涤荡乾坤的决心：“老师，您既已神智清明，重归朗朗乾坤之下，东方家沉冤十数载，血泪斑斑，也该到了彻底了结，大白于天下，以慰忠魂于九泉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