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主人……要不要上去看看?”
席彧拿起诊断报告,目光一直向下,在最後一栏停留,语气带着揶揄的笑意:“……食物过于丰盛,营养吸收障碍……是说吃得太好了?”
安娜点头,有些愧疚,“麦冬说他从来没喝过牛奶,吃不惯黄油,我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吃东西才这麽说,没想到是真的……”
“医生怎麽说?”
“医生给开了药,让麦冬先吃一段时间流食,他说肠胃病一时半会好不了,需要长时间的调整。”
席彧摆摆手让安娜离开,没说去还是不去看望麦冬,照常吃着晚饭。
麦冬不记得自己是什麽时候昏睡过去的,只记得梦里好像看到了弟弟妹妹,他们高了一些,正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面对着虚拟屏读书,旁边还站着老师,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为他们纠正错误。
醒来的麦冬怅然若失,这些天家庭教师传授的知识统统化成了压在他心上的罪恶感——他的潜意识里,弟弟妹妹比现在的他需要接受良好的教育,而他一个人躺在蓬松柔软的床上,盖着散发馨香的毛毯,就像是对布莱斯城生活的背叛。
麦冬又有点反胃了,他捂着绞痛的胃,泪从眼角滑了下来,一闭眼,眼角处皮肤紧绷,有些疼。
他把这次胃病当做自己背叛布莱斯城生活的惩罚。
有人进门,带来夹杂着饭菜香的冷风,麦冬闭紧了眼角,鼻子告诉他来的人是席先生。
席彧走近那个碍眼灰拖鞋小窝,把带吸管的水杯放在一旁。
麦冬脸上带着苍白的病色,好不容易养起来了一点肉,摸着没那麽硌手了,这一病,看着比之前更加瘦削。
席彧捏了捏麦冬的鼻子,麦冬被迫睁开了闪着泪光的眼睛。
“……对不起。”席彧没开口,麦冬抢先道歉,“我没想到我这麽麻烦,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没吃过那些东西,不知道自己会过敏……”
麦冬越说越紧张,语句越来越乱,他想席彧对哭泣的自己说些什麽,可席彧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哭,无动于衷。
直到麦冬的声音变小,席彧才伸手去抚摸他的背,让麦冬靠着自己的肩膀,“哭够了?”
麦冬轻轻点头。
环着麦冬肩膀的手指上坠了一滴眼泪,席彧用指腹拈了拈,趁着麦冬环住他的腰时,将泪水蹭在了麦冬衣服上。
“医生给你开了药,我会让安娜重新给你安排食谱和吃药时间。”
“嗯。”麦冬老老实实地回答。
“课程还是要继续,但老师需要更换,新家教人选已经敲定了,明天你就能见到。”
麦冬闻言擡头,他想告诉席彧现在的老师很好,但想到课程进度都是席彧一手安排的,他根本没资格提出异议。
“第三,”席彧垂眼看着安静的小狗,手指拨弄了一下他的毛耳朵,“不许再随便哭了。”
麦冬猛地看向席彧,生病的难受和此刻的委屈混杂在一起,让他鼻尖酸酸的。
“为什麽不许我哭?我……”
对麦冬来说,哭是他发现的最简单丶成本最低的发泄方式。
在布莱斯城被人欺负打骂,他会找个没人的时候大哭一场,赶走侮辱母亲的兽人,他也会和母亲抱在一起哭,眼泪对他来说并不是示弱的象征,而是和笑容一样的表达方式。
只不过,布莱斯城有太多太多的苦难,麦冬几乎忘记了怎麽去笑,他的生活里只剩了泪水。
“我不喜欢看你哭。”席彧给的这句话甚至算不上一个合理的理由。
麦冬却信了。
他用力擦干了眼泪,嘴角强撑出弧度,“我会听话的,再也不哭了。”
席彧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揉了揉麦冬蓬松的卷毛,亲吻了他的额头,“冬冬是最听话的小狗,多笑笑就更好了。”
多笑笑就……更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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