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他很好。”偷听了有一会儿的席彧终于忍不住把麦冬往後面拉了一把,强硬地隔开了两人,开口“辟谣”,“他没有被打,我也没有暴力倾向。”
海伦只见过席彧一面,印象并不深刻,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迷茫地歪着头问麦冬:“这位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
“暴力狂。”
麦冬打断席彧後,面带无辜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席彧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点头,“……嗯。”
“噢——你是那个州长!”海伦动了动不太灵光的脑壳,有些惊讶地问:“可是,你为什麽搂着麦冬哥哥的腰?”
麦冬用力甩开席彧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瞪了他一眼,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把海伦带到一边,“你回去告诉赫,让他留意第九区最近的动向,有情况我会单方面联络他,还有必要时让他用机甲,别心疼,没了我们可以再造,现在已经过了救援的黄金时间,但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麦冬知道席彧在听,他没刻意压低声音。
两人又聊了几句,确认席彧没有向自己传递假消息,麦冬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匆匆签下名字,亲自送海伦出门。
进门,席彧双手环在胸前,低头看着打满补丁的床垫和被子。
麦冬一言不发的走过去,反手握着绑紧的麻绳,利用惯性将它扛到了肩上。
被子一边险些蹭到席彧的鼻子,他向後闪了一下,转头,看着麦冬头都没回的走上楼梯。
“我帮你。”
“谢谢。”
席彧的手很快伸过去。
“不用了。”
席彧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态度强硬地从麦冬手里夺走了铺盖卷,赶在他之前进了卧室门。
“你想放在哪儿?”席彧背对着麦冬问,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转身,发现麦冬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任何兽人对一等公民的直视都是大不敬的,所有联邦公民接受的教育都是这样。
但奇怪的是,席彧并没有对麦冬的审视感到冒犯,他起身,又问了一遍。
九年过去,麦冬仍然记得在华苑居住时,他的拖鞋小窝所在的位置,可房间格局已经完全不同,曾经拖鞋小窝在的角落,现在有一面是玻璃墙。
无论是背靠着,或是面对着,剔透明亮的玻璃墙都让麦冬很没有安全感。
麦冬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那个角落。
席彧看到似曾相识的角落也想到了什麽,劝麦冬换一个。
麦冬摇头,“不用了,就那个。”
住在与过去相同的位置,不是留恋曾经的时光,而是为了警醒自己不许犯傻,不要再被席彧的糖衣炮弹蒙骗。
席彧当然不知道麦冬心底的真实想法,他以为麦冬选择那个旧位置是为了让他心怀愧疚,从而拿出更多好处去补偿乌托邦。
事实上,这个位置确实激起了九年来他心底反复咀嚼的愧疚。
那个被大火焚烧的卧室还保持着一半被烧毁的原样,好在拖鞋小窝没有被牵连,仍然完好无损。
席彧在拖鞋小窝里找到了麦冬自焚前几天偷偷藏起来的食物,手写日记与已经被翻得起了卷的暗杀计划书。
看到计划书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手指拂过麦冬一笔一划写的字,席彧的心脏像被绞肉机狠狠绞了一通,他难以想象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自己怀疑麦冬与艾拉的这些日子里,麦冬究竟怀着怎样的绝望的心情去亲手铺就名为“自杀”的绝路。
最令席彧难以介怀的是麦冬那本破旧的笔记本。
笔记本封皮是不知什麽材质的硬壳,被烧得变了形,撒发着怪味,每掀开一页,总会往下掉纸片碎屑。
笔记的最後一页写着“妈妈好疼”。
席彧难以形容自己看到这句话时的震撼与後悔,此後数年时间里,他总会想起如果那天自己没有逃避麦冬的那句质问,而是转身抱住了他,两人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
席彧帮麦冬拆开了包裹,用破布塞成的软床垫和小被子在地板上铺开,上面多次缝缝补补的痕迹看得席彧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转身去寻找麦冬的眼睛,却看到麦冬也望着床垫和被子,目光有些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