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澄澈的双眼总让席彧想到父亲席闻远带回家的那个男孩玩伴——那个被席闻远殴打丶虐待丶强暴,最後在麦冬离开的第三年,冻死在腊梅树下的男孩。
宋家虽然比席家差,但好歹是身份相当,席闻远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对宋棠下手,就这样,宋棠代替男孩逐渐成了陪伴席彧长大的人。
宋棠身上不同于其他人的傲慢和猖狂让席彧认为他是最与衆不同的弟弟,感情也仅限于此。
因为席彧一开始知道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古老的家族之间往往会择优联姻,宋家这样普通的建筑商在世家望族眼里压根不算什麽。
他也不想宋棠嫁入沉闷古板的家族,接受散发着腐朽味道的古板说教。
而且不知何时起,宋棠对音乐的热爱日渐减少,他开始抱怨写不出好听的歌曲,抱怨老师们都是废物,他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直到某天他哭着告诉席彧,如果他不能在乐团的竞选中脱颖而出,就再也没有竞选首席的机会了。
席彧在纠结了一夜後,将记录着《来自夏天》初稿的乐谱送给了宋棠。
乐谱被还回来时,已经是宋棠在公演大放异彩,获得满场喝彩的那天,宋棠邀请他作为特殊嘉宾上场拍照,将照片夹在了乐谱中。
无论利用与否,朋友的成功当然都值得庆贺,那晚席彧也难掩心中喜悦,与还未成年的宋棠偷偷在庆功宴上喝了几口鸡尾酒。
酒後吐真言,宋棠难以自抑对《来自夏天》这首曲子的喜爱,又哭着说自己学了那麽多年的音乐,现在却一句完整的旋律都想不出,他真的好难受。
席彧怔怔看着站在舞台上如同小王子一般的宋棠在自己面前毫无形象的涕泗横流,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不要问,但他还是直接问了宋棠向自己哭泣抱怨的目的。
宋棠握着他的衣袖,啜泣着仰头看他,问能不能将所有废稿都送给他,他也可以出钱买,要多少钱行。
宋棠的话让他单纯可人的面具瞬间四分五裂。
心理受到极大冲击的席彧直接拒绝,转身要走,却被宋棠从背後环住腰,宋棠哭着说如果不这麽做,他早晚会被剧团内有才华的新人挤下去,无法连续担任首席,宋柏云会把他打死。
宋棠看席彧还在纠结,于是继续哭着央求说那些手稿在席彧身上就是废纸,席叔叔是不可能让他走音乐这条道路的,不如就成全自己。
成全——席彧反复斟酌着这两个字。
席彧不得不佩服宋棠的措辞能力,“成全”点中了席彧对席家教育方法的不满与梦想无法实现的不甘,也让宋棠听上去更加可怜。
他想,或许就是被这两个字蒙蔽了双眼,他答应了宋棠的请求,贡献了学生时代所创作的所有手稿。
不仅成全了宋棠,也成全了他的无法完成的梦。
但庆功宴上背後拥抱的照片被媒体拍了下来,添油加醋一番後就成了小情侣宴会缠绵,依依不舍的证据。
此後宋家彻底缠上了席家,搬到附近居住不说,还专门派人蹲守拍照,在圈子里掀起好一阵风波,甚至险些曝出订婚的新闻。
席彧对利用自己成名的宋棠没有怨恨,他认为宋棠也不过是宋柏云一手操纵的傀儡,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在,但也很难再进一步,界限止步于朋友和兄弟之间。
有时候席彧恶趣味地想,如果向宋柏云公开宋棠的创作真相会怎样,他是否还敢这麽猖狂。
可他不能这麽做,世家望族的体面还需要他维护。
正巧第九区征兵令下达,宋棠也找到席彧说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席彧觉得征兵令是个不错的冷却期,或许回来後,就不会有人记得这场荒谬的闹剧,索性直接去了第九区,重新建立了自己更成熟稳定的社交圈。
宋棠的死是猝不及防落在他心上的一场酸雨。
潮湿,闷热,刺鼻。
令他有种失控感,仿佛整个世界正在分崩离析。
席彧在第九区参加战斗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他们固守的世界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稳定牢靠,它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冲突,上下丶内外丶更深层已经被腐蚀的地基早晚会崩塌,大厦已然歪斜。
宋棠的死加剧了席彧回到中心州後的这种感受。
他难以避免地为自己的不安找到了一只被合理化丶具体化的替罪羊。
而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在许多年後,他好像爱上了这只替罪羊。
宋棠的死让他後悔没能保护好亲密的弟弟,麦冬的遭遇让他後悔武断行事,被愤怒和自以为是冲昏了头脑,但好在,一切还有弥补的机会。
席彧凝望着麦冬安静的睡颜,手落在麦冬侧脸的上方,犹豫了几秒钟,手指点了点麦冬的鼻尖。
柔软的触感残留指尖,席彧如获至宝般拈了下手指,发出一声深沉且满足的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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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TMI:38章里手写稿其实是席彧的原创,遒劲有力的批改才是宋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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