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内起热油,往里丢入大蒜炸至金黄,依次加入葱段丶姜片,待香味出来後,放入带皮的五花肉块,烧酒这麽一浇,金黄的油滋滋地往外冒,看得人流口水。
往里倒入兑了酱汁丶糖丶盐的香料汁,待肉块烧至半熟,倒入鳝背,烧至酥烂即可。
盛出来红艳艳的一盘,五花肉边缘微微卷曲,香浓多汁,又软又糯。鳝背口感更是滑嫩,细腻而醇厚,如在舌尖上滑行一般,转眼入喉,那香味却还久久地萦绕在舌尖。
史如意默然品尝片刻,却是自愧弗如,奇道:「我竟不知咱家哪位大厨师傅,竟有如此的手艺?」
话音刚落,梁婆婆便喷笑出声,拿帕子捂了嘴咳嗽几声,这才道:「哪是什麽大厨啊!如意,你别捧你师傅臭脚,他这个老头子啊,这辈子也就会做这一道菜……」
史如意惊疑不定地看向自个儿师傅,梁翁虽整日待在厨房,不是揉面就是在捏点心,还从未见他亲自下厨做过菜。
梁翁为人古板得很,冷不丁被徒弟这麽一瞧,却极难得地红了脸,扭过头,不言不语地哼了一声,表示不想多说。
他不说,自有人会替他说。
梁婆婆但笑不语,史如意便把目光转向罗娘子。
罗娘子夹了一块黄瓜给史如意,扬眉笑道:「吃一口鳝背,要配一块这脆甜的黄瓜,清嘴解腻。」
又喝了一口黄酒,慢悠悠地说起梁翁和梁婆婆那一段陈年旧事来,当年他俩住邻村,梁翁一眼瞅中了梁婆婆,但他人长得高,嘴却笨,站梁婆婆面前,八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
後来不知听村里谁说的,知道梁婆婆爱吃黄鳝,这下好了,半大小子使不完的力气,夜夜拿了钩子和蚯蚓去池塘边钓。
响油丶红烧丶清蒸丶蒜香,变着花样去做。做好了盛到碟里,眼巴巴地送去给梁婆婆,末了收回碟子,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梁婆婆伸出一根手指,夸张道:「一个月!我足足吃了一个月的黄鳝啊……他这老头子,死犟死犟,脑筋都不带转弯的,旁人说我爱吃黄鳝,他就天天都做黄鳝来。」
听起来像在抱怨,她眼角眉梢的得意却明显得很,这般笑起来,皱纹都舒展开,整个人仿佛又变回了当年的十八少女。
罗娘子说起这段往事,史如意和翠丫她们听进耳里,只觉有趣。
温妈妈却如有所感,怔怔握着筷箸,眼里似有泪花闪动,少顷,诚心诚意地叹了一句,道:「婆婆和梁翁情意厚重,能如此相伴到老,已是世间难得的,我丶我……」
说到半途,竟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罗娘子也神色凄然。
史如意默默地伸手握住娘亲,知温妈妈应是想起了这具身体早逝的爹。
男人性子宽厚,依稀印象里,也十分疼爱她们母女。史如意甫一出生,她爹高兴得不得了,花了一年的月银,专门托人从苏杭买来一匹上好的绸子料,说要囤着以後给闺女当嫁妆。
……便是这样好的一个男人,跟云老爷出去做事,途中害了疫病,没了,丢下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史如意记事得早,最艰难那几年,温妈妈总在夜间抹泪,压低了声音喃喃自语,看着她爹留下的物件发呆。
史如意总觉着她娘亲当时心里怕是存了死志,想随她爹去了的,假使身边没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她,温妈妈应当撑不过去。
少顷,温妈妈拍拍史如意的手,用帕子抹了眼泪,笑道:「瞧我,忽然说这些做什麽?我是老啦,不像罗姐儿还年轻,以後日子还有的过呢……」
罗娘子闻言,面上浮现了些许绯红之色,目光下意识往石英那儿扫去。
二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一眼,石英微微一怔,旋即,低下头,攥紧手心,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目光。
罗娘子心下黯然,慢慢地把视线收了回来,还未来得及说话。
这时,却听梁婆婆煞有介事地跟着点头,声音如一道响雷,震得在场众人齐齐一惊:「温妈妈这话说的正是呢……石哥儿,你怎麽不问问罗姐儿爱吃什麽,回头也给她做去?」
第64章枇杷
梁婆婆这话里的意味太明显,下一刻,夹菜的顿住了,吃酒的呛到了,便连香菱这等只知吃喝万事不顾的,都停了剥枇杷的手,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桌边五丶六双鋥亮的眼睛,不约而同地向石英望去。
只有罗娘子在片刻惊讶过後,微皱了眉,不知是羞是恼地瞪了梁婆婆一眼,十分不赞同地喊了一声:「……娘!」
石英本在默不作声地吃着咸鸭子,听了这话,他握紧手中羹勺,面皮有一瞬间地涨红,少顷,又退的乾乾净净。
他苦笑一声,微低了头道:「婆婆说笑,罗姐儿……蕙质兰心,温婉贤淑,现下正是大好年华,什麽人家找不到?石英倘若敢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念头,叫天打雷劈都不为过。」
最後一句,石英说得语气强烈,竟像赌咒发誓似的,梁婆婆一时不知该说什麽好。
罗娘子似是早便料到石英是这般反应,一双眸子微微黯淡下来,勉力强笑道:「多谢石兄称赞,不过石兄亦不要妄自菲薄,贬低自个儿才是……」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罗娘子的不对劲,视线飘忽着,虽是在笑,却是明显的口不对心。
翠丫扭头看了一眼罗娘子,又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哥哥,撅起嘴巴想说些什麽:「阿兄,你明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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