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筱头一次讨厌修士敏锐的五感,明明她已错开了视线,却能清晰听见泪水砸落在榻上发生的沉闷声。
她的心在刺痛,眉紧蹙着,一丝心疼从桃眸中滑过。
收紧握在手?中的酒壶,她张了张嘴,最后瞬移到屋顶上。
手?摁在心脏处的伤疤上,云筱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心软,这道疤就是她留给你?的。你?能活着,不是她心软,而是你?命大和?足够幸运。
如此重复几遍,方知洛带给她的影响逐渐散去。
她虽是半路出家的炼丹师,祛除心口处的疤痕还是容易的,她选择了留下?。
现在看来,留下?果然是对的,至少可以提醒自己方知洛曾带给她的伤害。
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更不能因为方知洛掉几滴眼泪就忘却了此事,她的目标是飞升后回现代见妈妈。
如此想着,她的心总算归于平静。
压抑的哭泣声传入耳中,云筱立马封闭五感,眼前却浮现方知洛蜷缩成一团,掩面哭泣的画面。
抬手?一把拍掉,平静的心再度躁动。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负气道:“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仇人就在眼前,没能下?得?去死?手?不说,还得?带上仇人一起去找东西。”
越说越上头,她不吐不快道:“五百年?前你?对我动手?,就该坚持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搞得?跟我欺负你?了一样。当初你?有回绝我的理由,现下?我也有拒绝你?的理由。
“我要是回应了你?,我该怎么跟五百年?前受伤的自己交代,该怎么跟舍出精血救我的苍梧交代。”她的语调逐渐平稳:“所以,你?没资格哭,也没资格委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抱着双腿坐在榻上的方知洛紧咬着下?唇,不敢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云筱说得?对,这是她的选择,云筱无论拒绝她,这么对她都?是她应得?的。
她没资格去哭,更没资格去祈求云筱原谅。
思及此,方知洛的脸色煞白,眼里尽是绝望无助。
就这样吧,当初云筱能做到不打扰她,她也能做到不去打扰云筱。
是她贪心了,贪心地渴望得?到云筱的原谅。
换作她是云筱,她也无法原谅那个杀自己的人。
揩拭掉脸上的泪,绝望与无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决。
能时?常看看云筱就够了,至于其他,就随缘吧。
与此同时?,玉徽也从万宝阁那儿得?到了阮玉蓉的行踪,她取出飞行灵器往阮玉蓉所在的方向赶去。
元神?既能吸走别的天之骄子的气运,那也能吸走云筱的气运。
把云筱的气运吸过来,既能提升她的修为,也能削弱云筱的气运,届时?她再想个法子,不怕除不掉云筱。
天衍宗,万轩等人聚集在大殿之中。
云华愤而起身:“碧蛟伤我天衍宗数人,杀了我徒儿之事就这么算了?”
卢博轻哼道:“无人拦你?去给你?的好徒弟报仇,但我绝不会再插手?,”他加重了语气,“他死?在碧蛟手?下?,乃是他技不如人。何况碧蛟现在手?上掌握着修复天梯的秘密,谁跟她为敌,就是跟整个天元界为敌。”
断人飞升之路,堪比掘人祖坟,此恨滔天。
万轩心里也不甘,可卢博说得?在理,今时?不同往日,想动碧蛟,就得?做好与整个天元界为敌的准备。
这次天衍宗失去了好几个合体与大乘修士,出战的卢博、沐天和?云华三人皆身怀内伤,现下?着实不是跟碧蛟计较的时?候。
想到元神?吸夺气运之事,卢博侧目看向气愤的云华,沉声问:“谢云帆的识海里有元神?之事,你?这个当师父的可知情?”
云华的呼吸一滞,张嘴想否认,被?卢博打断。
“你?是何时?知晓的?为何不早日回禀宗门?”卢博没错过云华的异样,恼怒质问。
万轩一脸讶异,云华师祖竟知晓谢云帆被?元神?寄居一事。
若是云华师祖早些知会宗门,那宗内的那些弟子也不会被?吸走气运。
云华知晓这是瞒不住了,如实道:“我也是在梦云山大战后从碧蛟嘴里得?知的,之所以不禀报宗门,主要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错开卢博的目光,他找补道:“我已找到了该如何把元神?逼出来的线索,”紧握成拳,“碧蛟不趁乱把我徒儿掳走,此时?说不定我已经?成功了。”
卢博斥责道:“荒唐!你?不是没找到法子,而是不想伤了谢云帆的识海。”
被?戳穿,云华的脸色更是难看。
万轩适时?打圆场道:“云华师祖爱徒心切的心思大家都?能理解,”话锋一转,“但宗内那些被?夺走气运的弟子何其无辜?他们的修为很可能止步于此。”
他支支吾吾道:“云华师祖,如今谢劫仙已不在了,你?身为师父,是否该补偿这些无辜的弟子?”
云华眉头一挑,瞥见卢博和?沐天阴沉的脸色,还是颔首道:“好。”
回了后山禁地,沐天当即质问卢博:“汝为何不传讯给吾,擅自做主随那畜生而去?”
卢博也不怕沐天,回道:“就凭张嘴闭嘴的‘畜生’二字,我是奔着跟云筱一起找息壤去的,而不是跟将云筱结仇。你?放心,以你?我上千年?的情谊,天梯修复后我定不会忘了你?。”
沐天却不吃卢博这一套,冷言道:“那乃息壤,遑论三块,欲集齐难如登天。”
“旁人想集齐三块息壤固然不可能,这人若是云筱,那一切皆有可能。你?我都?得?承认,仅用了五百年?就能把修为从化?神?提升至渡劫巅峰,此类人定身负大气运,她就是天元界的天命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