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营地却无人惊动。
他们不知未来,只知今夜火还未熄,脚还未停,人还在路上。
即使云深不知路,也要走出一条命。
*
天还未亮,林青禾便已醒来。
雾比昨日更浓了,甚至有些黏腻,像粘在皮肤上的丝绵,透着不属于这个时节的冷意。
她习惯性取出指南针查看方向,却见磁针不停地打转——不是轻微的漂移,而是彻底失灵。像是整片山林的磁场,在这一夜间被人无声扭曲。
她蹙起眉,沉默片刻後收起指南针,改为用木棍在地上画出行进方位——凭地势走,不靠磁针了。
火堆已灭,衆人陆续醒来,脸色都有些疲惫。
昨夜太静,反倒睡不安稳。雾里似乎总有些风声不对劲,有人说听到了低语,有人说梦见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有人干脆整夜睁眼,只盯着那灰蒙蒙的林子发呆。
林青禾不问梦,也不解释什麽。
她知道这是山中人长时间高压後生出的“幻觉混沌”,再加上雾中含寒湿之气,会干扰人的知觉与判断。
而她唯一能做的,是让队伍继续动起来。
清晨出发前,她重新调整了队形。
将背着孩子的人尽数安排在中段,然後再是老人,由吴春花丶魏长福丶林通几人看护。最前方由林青禾自己开路,一手握刀,一手持着木棍,不断在地上做记号。
雾越走越浓。
到午时,衆人几乎看不清五步开外的身影。林子里的颜色被压成了两种:一种灰白,一种灰绿。
树木看起来都一样,枝杈苍老丶苔藓如旧。绕过一棵树,过半刻钟却又看见相同的斑驳树皮。
“是不是……又走回来了?”林青山压低声音说。
“不是。”林青禾站定,“我们绕过了那片乱石坡。虽然周围看起来一样,但地势是变了。”
她盯着地面细草丶湿泥和坡度落差,小声嘀咕:“我们在偏西南方向缓降……走的是斜坡,没错。”
“可怎麽感觉山在转?”孙冬生蹙眉,“头晕……”
“那是雾。”林青禾道,“你闭眼十息,再睁开看地。”
他依言照做,果然好转些许。
林青禾拍了拍他肩:“这山本身就容易让人错觉,越是信眼,越容易乱。多靠脚下,多靠判断。”
但即便如此,林青禾心中也已开始生出警觉。
云诡山虽名诡异,可这段雾气,比她记忆中更浓丶更深丶也更沉。连她熟知的几个参考点,如“破崖瀑口”丶“双株歪松”都一一未见。
她脚步一顿,耳中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水声。
哗啦哗啦,像是溪水,也像是潮水,却断断续续,听不出方位。
“大家小心。”她擡手示意,“保持距离,前後回声可能会失真,不许擅自行走。”
衆人应声,再次调整阵列。
小青麦的脸有些苍白,被林杏枝紧紧抱在怀里,贴着肩窝不敢乱动。小石头也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不对,竟异常安静地伏在周晓萍背後,眼睛大睁,不吭一声。
雾越来越深,林子越来越静。
到了申时末,天色本应尚亮,可林中却已灰暗得如傍晚。
林青禾停下脚步。
前方的林子忽然断了。
一道崖口,陡然而下,像被一把刀生生切出,断得突兀,断得干净。崖下是深谷,雾气翻涌,隐隐可见树梢轮廓。
而在崖的另一端——一排若隐若现的石台小径,顺着山壁斜斜而下,仿佛通往谷底。
她走近崖口,仔细看着那道石台。
石上覆苔,不见脚印,但边缘规整,不像自然崩塌,更像是……被人修过的。
她蹲下,用指腹拂去一层青苔。
下方露出一块青灰色岩面,上面竟刻着一行小小的符纹——不是字,而是一种连笔的花纹,像藤蔓缠绕,也像鱼纹翻卷,极难辨识。
她的心突地一跳。
她记得,这样的花纹,她在搜索云诡山相关新闻见过——当时一个灵异博主进入云诡山深处,在山腹一座疑似“古祭台”的地方拍下了这样的花纹,而後整段视频因诡异闪屏无法播放,主播本人也一度失踪。
当然最後被证实是主播为了搏眼球的炒作。
而此时,林青禾看着那条斜斜向下的山道,手指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