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彻底震慑住了顾秉安。
裴照野很轻松地从他口中撬出了谢稽的住所——这还是顾秉安在谢府时打听到的。
“——去知会吴炎,明日练兵由他监督,一切照常,不得有分毫懈怠,回来时我会亲自考校。”
说完,在顾秉安惊惧的目光中,精壮大腿夹紧马腹,裴照野带着随行十人,策马疾驰而去。
此地已是南雍的最北端,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裴照野却没有片刻放慢速度。
跟在她身边的那些人,平日一个个瞧着精明干练,训练有素,这种时候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是个粗人,不懂什么访求贤能之士要做到什么地步,才叫礼贤下士。
他只知道,自古玩弄权术者,都是台上一套,台下一套。
台上是演给天下人看的功夫。
台下才是这些人达成目的的真手段。
岂有真像她那样,面上一片诚心,私底下也不耍半点手段?
明明梦里都已经吃过一次苦头——
缰绳在指间又缠紧一圈,裴照野在寒夜中直视前方,眼中跃动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急行两个时辰,钳马衔枚的一行人抵达谢稽居所附近的山头。
裴照野忽而抬手攥拳,示意所有人勒马止步。
山谷下方有异动。
密林掩映的下方是一处村庄,有火光游动,马匹嘶鸣,其中还隐约夹杂着惨叫和哭嚎。
“仿佛是有贼寇袭村,将军,要管吗?”
裴照野眉头紧蹙,垂眸四顾。
这里地处绛州边缘,顺水而上,就是扼守着北方进入南方平原的要冲——神女阙。
此地虽不是关隘,却也紧邻渡口,是个要害之地。
只怕不是寻常贼寇。
“先探情况。”裴照野低声道,“敌众我寡,即便动手,也只能避实击虚,佯动诱敌——”
“往哪儿诱?”军士问。
裴照野的目光向南边移去。
谢稽所住的地方并不在此,而在前面一处离县城官道不远,却又背靠青山绿水的山居。
他微抬下颌,点了点那个方向。
“我看那儿挺合适。”
-
冬日将尽,天光一日比一日亮得早。
辽郡辖境内的军营内。
与帐下部将商议袭击粮道的计划后,覃戎心情大悦,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对身侧男装打扮的郭夫人道:
“最迟立春,辽郡十五个县便尽在我手,听闻那李达掳掠珍宝无数,届时正好给夫人填补妆奁。”
郭夫人只是微笑,替覃戎整理书案。
余光扫过书案上摊开的一卷军情,提到了清河公主四个字,郭夫人一顿。
“清河公主怎么了?”
“意料之中的事。”
他将军情随手递给郭夫人。
“国库空虚,朝廷供养边防已经左支右绌,哪儿挤得出钱,给她养什么流民军?”
郭夫人扫过一列列墨字,停在某处:
“……谢稽?”
“对了,她还指望谢稽帮她,又是与谢稽的侄女结交,又是去郡学门口苦等,如今绛州谁人不知咱们这位公主访贤之心?”
覃戎语调讥讽,又摸了摸下颌,若有所思:
“这小丫头到底想做什么?连谢稽的主意都打上了,莫非真是胆大包天,想要做……”
皇太女。
郭夫人脑海里浮现出这三个字,一时眸色漾动。
那个只见过几面的稚嫩少女,当真有这样的决心?
“算了,她想做什么都没用,总之是做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