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起看嘛!”他抓住我的手,顺势把平板放我前面,整个人贴过来。
我无语地瞪他一眼,试着就这奇怪的姿势把小说看下去,然后居然就有点想睡了。
我正迷迷糊糊地要睡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叩叩”声。
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见窗外,“飘”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她的身体半透明,身形佝偻,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从窗外飘进来,一直到床边,看着我。
我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贺临川身边缩了缩。他似乎早有预料,伸出手,轻轻地把我揽进怀里。
老妇的魂魄开口了,她的声音轻柔而虚弱,带着一丝哀求,“小伙子,求求你,帮帮我。”
我颤抖着声音问道:“您……您想让我帮什么?”
老妇的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声音带着无尽的悲伤,“我……我叫柳意。我死了之后,来到了忘川。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我的老伴。他比我早十年去世,我以为他会在这里等着我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一声低低的呜咽。
我听着她的故事,心里一阵酸楚。
我看向贺临川,他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任何表示。
贺临川见那老妇坚持,便拉着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既然已经到了忘川,就不该留恋前尘往事了。”他声音低沉,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好好去投胎不好吗?”
我心里也充满了疑惑。是啊,既然已经到了忘川,又何必执着于过去呢?
柳意神情坚定,眼中闪烁着执着的光芒。
“我们生前很恩爱的。”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我们一生相守,他答应过我,不会让我孤单上路的。”
“我可以帮你问问鬼差,但你不一定会得到你希望的答案。”贺临川目光深邃而复杂,“不管答案是什么,你都必须继续走黄泉路,不能再在阳世留连。”
柳意点点头,这也是她现在唯一的执念了。
贺临川没有再说话,拉着我走到一楼天师馆,柳意跟在我们身后。
他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三柱清香,点燃后,插在香炉里,袅袅的青烟升腾而起,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他又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提笔画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然后,将符纸折好,用一枚铜钱引着,放在了香炉旁。
渺渺白烟升起,这时,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高帽的鬼差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朝贺临川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他看向我,目光在我的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我的脸上。
“老贺,这次是什么事?”鬼差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这位柳意,想找一下她的老伴。”贺临川指向柳意,问她:“你老伴的名字是?”
柳意马上回答,“陈国生,1945年8月12日生,2015年7月4日去世。”
鬼差听了,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平板计算机。他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地府最近装备升级了,查东西更方便了。”
我看着他手里的平板计算机,原来地府也与时俱进了。
“陈国生,”鬼差念叨着这个名字,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着,“找到了。他十年前便已经投胎了。”
鬼差的话,像是晴天霹雳,让那老妇的魂魄愣在了原地。她呆呆地看着鬼差,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
“他十年前便已经投胎了。”鬼差重复了一遍。
老妇的眼中,涌出了两行清泪。她没有大声哭泣,只是低声地呜咽着。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悲伤,却又有一丝释然。
“原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原来只有我自己在等。”
她顿了顿,又笑了,“罢了,罢了。我走过他走过的路,就不算辜负了。”
说完,她朝着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她随着鬼差的身影消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夜色中。
我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心里五味杂陈。
解决了事,贺临川拉着我回房睡觉,直嚷:“每次都吵人睡觉,烦不烦啊!”
“你快回你的房间去睡。”我推了推他,想让他回三楼。
他却像个没骨头的蛇,直接赖在了我的床上,耍赖道:“不要,累死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头在我枕头上蹭了蹭,一副撒娇的模样。
我愣了两秒,差点把他推下去。“你耍什么赖?”
“不耍赖,”他还一本正经,却硬生生挤进被窝里,“我懒得走上去,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睡。”
我气得牙痒痒,只能狠狠瞪他一眼,却发现他闭着眼睛,呼吸已经渐渐平稳下来。
当晚,我再度进入了那个梦境。
黑水悠悠的忘川河边,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缓缓走着。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悲切地呢喃,也不再东张西望,寻找她的老伴。背影瘦小,却充满了安宁。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她朝我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踏上了那条通往黄泉的道路。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仍是沉甸甸的。
柳意婆婆和她的老伴一起过了大半辈子,她一直以为两人是很恩爱的,恩爱到会在去了另一个世界都在等对方。
可惜,这想法是单向的,她的老伴并不这样想。
世间,多少人以为的“情深”,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柳婆婆的执念,来自于那份被自己浪漫化的“约定”,她相信着,所以她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