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信将疑,心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心理治疗”吧。毕竟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好好睡觉了,任何一丝能抓住的希望,他都不想放过。
他看向刘卫东,对方朝他点点头。于是,他缓缓地在躺椅上坐下,身体陷进了柔软的棉垫里。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地,林晚的呼吸变得沉重,眼皮下意识地颤动着。他睡着了。然而,这份平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他猛地从躺椅上弹起,双目圆睁,却没有焦距。他的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只见他的手缓缓地、僵硬地抬起,指尖直直地朝着自己的喉咙伸去。
“林晚!”我惊慌地喊道,但我的声音并未唤回他。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喉咙的那一刻,贺临川冲上前,稳稳地按住林晚的肩膀,喝道:“定!”
林晚的身体依然在轻微地挣扎着,他的肌肉紧绷,彷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试图将他扯离这张躺椅。
在惊慌中,我瞥见林晚的眼中,只有呆滞。
那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神情,那更像是一尊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剩下机械的反应。
贺临川没有犹豫,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口中念咒︰
“太极生灵,八卦镇魂,三清降法,万法皆破,断!”
当最后一个字念出时,空气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彷佛丝线断裂的“啵”声,贺临川抛出的铜钱裂成两半。林晚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整个人软软地倒在躺椅上,昏睡了过去。
贺临川面色凝重,他解释,“这是傀儡师的手法。”
“傀儡师?”我感到困惑。
“他们是牵魂的一脉,能将人的魂魄引入傀儡中加以操控。”贺临川缓缓说道,“这一脉,早在百年前就应该断绝了。”
我望向昏迷中的林晚,又看了看地上那枚断裂的铜钱,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涌起。
牵丝(二)
林晚昏睡过去,我们两个加上刘卫东就坐在他旁边,等他醒来。
为了打发时间,贺临川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副老旧的“大富翁”纸牌,硬是拉着我和刘卫东玩了起来。
“你这手牌不行啊,地产都握在我手里,你很快就破产了。”贺临川笑嘻嘻地将一张“机会”牌丢出来,眼神得意。
我瞥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说,人家还躺在这里呢,我们玩牌合适吗?”
“他这会儿睡得好着呢,”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里没有半点担心。“放心吧!今天不会再出问题的,现在等他醒来再问他就好。”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抹万年不变的戏谑笑容。
不得不承认,这人论面对多么诡异的事情,他总能保持着一种旁观者的姿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林晚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我跟贺临川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林晚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梦境的惊恐,脸色比刚来时更加苍白。刘卫东连忙递给他一杯水,他接过,喝了一口,然后紧紧地握着杯子。
“我看到他们了,”林晚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些……变成植物人的人。”
他缓缓地描述着梦境。他说在梦里,他看见了一排排被摆放整齐的木偶,每一个木偶的脸,都跟那些新闻上的植物人罪犯一模一样。而在这些木偶的中央,站着一个神秘而冷峻的男人。
“他用一根根细如发丝的线,操纵着那些木偶,”林晚回想了一下,“我在现实中见过那个人,是在一个传统戏曲展上。”
“他叫沈行舟,是个木偶师。他展出的木偶,雕刻风格很特别,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气息。当时我就觉得有点熟悉,现在想起来,这些木偶就像不是木头雕刻出来的,而是从血肉里长出来的。”
听完这段话,贺临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他把手中的牌轻轻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果然。”他轻声说道,“这正是我刚才说的牵魂术。”
在林晚昏迷时,贺临川说过的。
“牵魂术?”林晚惊讶地问道。
贺临川点点头,慢慢解释道,“牵魂一脉的傀儡师用的法术,百年前就应该断绝了。”
据《山海经遗编》所载,牵魂术并非寻常道法,而是上古巫术的一种分支。相传,在远古时代,有巫师能以树木为媒,以血为引,雕刻出与人等高的木偶。这些木偶被赋予了奇异的生命力,能承载逝者的灵魂。
然而,牵魂术真正的诡异之处,在于其牵活人之魂的禁忌。施术者会在深夜,以特制的丝线(又称「魂丝」)缠绕于木偶之上,再以生辰八字与血缘为引,将魂丝悄无声息地缠上目标的魂魄。此术法极其阴毒,被牵魂者会在无声无息间被抽离魂魄,而他们的肉身,则会成为被操控的傀儡,或因魂魄离体而成为植物人。
贺临川想了想,说出一则关于「傀儡师」的传闻︰
在百年前,吴地有一位技艺高超的木偶师,沈舟。他所雕刻的木偶,不仅形态逼真,更胜在神韵。一举一动,皆与真人无异。
有一年,吴地发生了一件诡异的连环杀人案,死者皆为十恶不赦的恶霸。
官府查了很久,都一无所获。查了好久,才从一位老者口中得知,他在案发当晚,曾见过一个白衣少年,在月下手持一根根细如发丝的线,操纵着木偶。那些木偶,正是那些死去的恶霸。它们在月下翩翩起舞,动作诡异而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