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秘书洛娜提醒道:“陛下,斯宾塞公爵请求觐见。”
女王回头:“海因?他来多久了?”
不等洛娜答话,年轻的公爵已经出现在殿外,挺拔的脊背微弯,行礼道:“向您问好,陛下。”
女王和蔼招手:“过来,海因。”
洛娜很有眼力见儿,找借口退出房间,留他们谈话。
“我可是听说你们夫妇一个在南,一个北,搞出很大的阵仗,让我猜猜,你来找我可不是因为想念姨妈吧?”
海因里希也不废话,点头道:“您猜得没错,我想和您做一笔交易。”
女王挑眉:“交易?和我?”
海因里希拿出一份文件,有条不紊道:“请您过目。”
这是出发前,伊莎贝尔交给海因里希的任务——用技术和女王做交易。
早在成立诺曼实业公司,开展远洋贸易时,伊莎贝尔就发现办手续的流程一路绿灯。当然,一方面是因为斯宾塞公爵的名号在肯特郡很好用,另一方面,往深了想,这代表了女王的态度。
教会手握技术,但不能涉足远洋贸易,似乎是不成文的规定。索菲娅之所以只能以布伦瑞克伯爵府的名义成立公司、而不是以教会作为靠山,也正是因为上述的原因。
航运向来是税收大头,教会垄断技术,不去吃这块蛋糕是不合常理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教会与王室达成某种协议,让渡权益保持平衡。
可是教会为什么愿意呢?伊莎贝尔和海因里希探讨过这个问题。
世俗意义上来说,王权神授,即便圣曜教会像二十年前那样辉煌,垄断一切,王室也没有任何办法。
而转折点就是路德维希强闯伽蓝圣殿,发动和平革命。
西里尔登基后教会光芒太盛,连王室都成了吉祥物,更别提当时的平民。路德维希就是在这个节点,迫使教会修改法案,让渡权利给平民。
虽然后续风波消弭,当时的影响却很大。路德维希在民间声望大涨,而教会则完全相反,一度成为被唾弃的对象。随着时间流逝,除了查尔维斯庄园的原住民,许多人都淡忘了这段历史。
是的,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伤痛,而教会也在变好,日子越来越幸福,对于普通人而言,这就够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路德维希希望达成的结局。
这样也就说得通,教会为什么愿意让渡权利给王室。
伊莎贝尔代入西里尔的角度思考,如果她是教皇,被人拿刀架着脖子威胁,横竖都是要分蛋糕,与其抠抠搜搜分一小块给平民,让仇人得到好名声,还不如切块大的,拉拢王室和其他贵族,一起洗白,顺便淡化仇人的功绩。
蛋糕分出去了,王室能不能吃下就看自己的本事。
显然,航运虽然是税收大头,但王室没有利用到极致,几个涉足海贸的选帝侯不争气,不想着开拓市场,光顾着内斗,抢占几个短途贸易的三瓜俩枣。这也是远东航贸停滞不前的原因。
而斯宾塞家突然下场,声势浩大,宣传得人尽皆知,还和布伦瑞克家斗得水深火热。按常理来说,中间必定没这么顺利,那几个选帝侯家族多少要使点绊子。
可偏偏无事发生。
那时候,伊莎贝尔就猜到是女王在背后帮忙。
她和索菲娅的斗争涉及到教会,女王不便表态。但是斯宾塞家和布伦瑞克家,无论是谁开拓了华夏航贸,对王室来说都是好事。所以她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
因此,伊莎贝尔虽然人不在场,但对今天的交易十拿九稳。
此时此刻,女王仔细翻阅了文件,似乎隔空领悟了真正的谈判者是谁,更明白了她的意图。
“你想以王室的名义,在墨伦维克和各地开办工厂和学校?”女王忽然抬眸,“你知道这会触动教会的利益吧?”
“是的。”海因里希平静道:“利益都需要争取,难道我们将蛋糕送到您的嘴边,您却因为害怕不敢吃?”
“无礼的小子。”女王瞥了眼外甥,并不被他的话激怒,“我总要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奥黛丽现在还在肯特郡,这一切都是她的主张吧,为什么不是她来和我谈?”
“她要留在肯特郡做同样的事情。”海因里希眼底滑过骄傲的神采,“想改变所有人的思想不在一朝一夕,肯特郡是起源地,而墨伦维克才是真正能让它落在锡兰土壤里,遍地开花的中心。”
女王沉默,忽然道:“这将是很漫长的过程。”
“等待一棵树长大需要十年,何况是人呢?不能因为时间漫长,或是过程曲折就放弃开始。”海因里希淡淡道,“总要有人去播种,等待这批接受教育的孩子长大,世界自然随之改变。”
女王微怔:“这些都是她说的?”
“她没有说过,但我明白她想做什么。”海因里希垂眸,说出埋藏在内心的话。
在肯特郡的那些天,他看似什么都没管,却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伊莎贝尔,观察她的一言一行。而她也从没有避讳自己的所思所想。
女王似乎为此触动,她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像是与另一个人对望。
“海因,你应该知道,开办工厂尚且在教会的容忍范围之内。”女王抬眸,“可是建立学校,这是在动摇教会的根基。”
她长叹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只银质发饰——古旧的铃兰图案,沾染岁月的痕迹。
她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语带怀念:“这是乔治安娜的遗物,我看着它,就像看见你母亲。如果她还在世,会希望你和你父亲走上同一条路吗?”
海因里希手指微微攥紧,片刻后松开。
“您错了,我不是在走我父亲的路。”他坦然,“我的信仰,是我的妻子。”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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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哈登菲尔德,机械协会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