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要是学成毕业,那点东西就自然会在世界上消失,但要是宋枝没能活着拿到信托金,大家就都会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什麽东西。
宋关平静的面容被撕破,他呵道:“闭嘴!”
宋枝带着笑和他对视,两人中间不过就隔了两个保镖,有着浓厚血缘关系的两人却像仇人一样,互相攻讦:“我口中的事实让你害怕了?”
她的目光中带着嚣张和不屑,她的眼睛很亮,亮到宋关心慌害怕。他警告的看着宋枝,但是宋枝完全不吃这套的挑衅着她。
宋关慢慢站起身,他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宋枝,直到走到宋枝面前,他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女儿,女儿笑着回视他,一副浑然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然後他猛地一巴掌重重打过去。
之前在国外,要讨厌,要恨她都只能在自己心里默想默念,一遍遍告诉自己要记住,要记住仇恨,要记住死亡,但是到了现在她再忍不住了,这麽多年以来恨着的人就在她面前,披着张人皮就可以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就可以安然无恙的让所有人忘记。
凭什麽?!
她心中的愤怒在今天再也忍不住,她向来就是一是一二是二,黑白分明的性格。
宋枝的头被打的重重一偏,她脸迅速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她现在的样子应该不太好看。但她又想起脸上被涂上的可笑红色。
或许那些可笑的东西,在现在很好的遮掩了她脸上的狼狈。
静室很黑,她什麽也看不见,静室也很静,她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在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之前在沈萦家的时候。
那时候的沈萦每天都会在夜晚给她点一盏小灯。
那灯昏黄的,融融的照在她的脸侧,让她每个夜晚都安然的入梦,远离紧追不舍的噩梦。
她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这里太黑了,装监控也没什麽意义,所以就干脆没装,但她在里面还是难以放下戒备,她把腿竖起当靠在胸前,手反抱在身前,紧紧环抱住自己。
她以这样一种方式沉默着,试图把自己融入黑暗里。
她想起很多年前有人和她说。
只要把自己变成他们中的一点,那她就不用在害怕了。
因为是奶奶说的,所以她一种把这句话奉为圭臬,虽然直到现在的今天,她依旧没有做成奶奶话中那样勇敢,明明她已经很努力的大声说不了,明明她已经学会露出尖利的爪牙保护自己了。
但是还是不够,她也还是害怕。
宋关非要关她,不是因为她和宋钦打架,也不是因为她进局子的事影响股价,而是她心野了。
其他宋关都可以不管她,但唯独这点不行,任何事情最怕的都只是有心。
他要把她新长的心拔掉,爪牙磨平,让她一身羽毛变成垃圾,然後被她掌控。
可是宋关不知道,她长了一身逆骨。
她突然听到了一声细小尖锐的声音,那声音逐渐变大,逐渐变尖,最後它以一种不把她耳膜撕碎不罢休的架势狠狠巨响起来,她耳边在这突兀的时候只剩下嗡鸣。
宋枝伸手死死捂着耳朵,把耳朵上的血全部按的消失殆尽,也不顾疼痛的袭来,过了许久才後知後觉,那是她耳鸣了的声音。
穿着红色连衣裙女人温柔的俯身把她按着耳朵的手拿下,她冰冷的手轻轻的触在宋枝回弹了血色的耳边。
她目光温和,又怜惜,看着宋枝的目光好像能包容一切,她的眼里好像有对万物的宽容。
宋枝从那眼睛里也看到对自己的。
她仰头,怔怔的看着女人,目不转睛的,难以挪开。脸颊处有些湿润,直到湿润顺着脸流到嘴里。
她才想,泪一点都不好吃,明明她已经答应过奶奶了,再也不要尝到这些滋味了。
但她又一次的食言了,下次不会了,她想。
女人神情哀伤,看着她眼角的泪也流出泪来。
只是她的泪是脸边两道红色。
宋枝不怕她的血泪,怔愣的擡手想要替她擦干净,她的指尖轻轻擡起,像是怕惊扰女人一样,但就在她的指尖快要触碰到女人时,女人却慕然消失。
像碎掉的镜子那样就地分解,而後化为无数片的碎片逐渐消失。
宋枝猛地惊醒,她的心跳在寂静的室内跳的格外明显,咚咚咚的一声又一声,她擡手放到脸边,碰到了一片湿润。
她想起在梦中始终无法放在女人脸边的手,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到女人脸颊的手。
你还在怪我吗?妈妈。
屋里没有能看时间的东西,她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麽时候。
她只能等下一次送饭时知道时间,可能是早上八点,或者中午十二点,或者是晚上六点。
这里在她被关的期间不会有人进来,只有饭点时候门外会开底下的那道小门,像喂狗一样给她喂食。
而她对一切毫无办法,只能坐以待毙。
但她讨厌坐以待毙,她甚至有点讨厌创作出这个词的人,这个词好像在嘲笑她的无能,讥讽她的一无是处。
她不要坐以待毙,于是宋枝猛地从床上站起,也不知道究竟是多久没吃东西,在站起来的那刻,她眼前突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