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识归呆住了,缓慢地眨巴了下眼,好像……自他记事以来,没有人在意过他随口说的话,父亲虽然看上去和和气气,可每次要想从他手上要点什麽,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才可以,而且管自己管得特别严,他有时甚至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直到大了些才稍微放宽规矩。
所以当初祝识归来宁阳时,心里也是想交朋友的,但他不知道怎麽交,连可以借鉴的人都没有,他笨拙着从书中学习,却迟迟没有行动,一是害怕,二是没他想交的。
裴初昼是第一个,第一个他一眼看到就想试着成为朋友的人。
许是祝识归的目光过于专注,仿佛眼里只容得下裴初昼一人。这看得後者心脏怦怦直跳,而且他们挨得太近了,可偏偏没吻到一起,弄得他呼吸都乱上几分。
“裴初昼,你是我的好多第一次。”
这句话他没有说全,可裴初昼听懂了,他很轻很轻地碰祝识归的嘴唇,如蜻蜓点水一般,“你也是。”
祝识归睫毛轻颤,搂紧了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窝处闷闷地说:“那你认为‘湖中月’是何意?”
裴初昼认真思考後说:“湖中月虽然美丽,但不真实,虚华得很,你喜欢那种东西还不如喜欢我,我起码又真又热乎。”
回应他的是几声闷笑,“好,我惟爱裴初昼。”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裴少主再次罕见地慌乱了一下,他心里一直都明白庭清表面上温和,实则带着一丝清冷的疏离,只是难以察觉罢了,看上去柔弱好拿捏,其实大胆有谋,临危不惧。
裴初昼知道,他的伴侣很少说喜欢或者爱,却又让自己处处感到被爱。
“我也惟爱祝识归。”
在一个阳光正暖的下午,在一个朴实无华的马车上,在一个稀疏平常的时刻,两位青年都是第一次说“爱”,随意又郑重。
“那你继续看书,迟早有一天你会懂的。”
“不告诉我?”
“你难道想让我告诉你?”
也是,裴初昼发现自己的答案不对,更喜欢从头再来捋一遍。
——
聊着聊着,困意愈浓,祝识归靠在裴初昼肩上,闭眼。
总感觉忘了什麽……
路不怎麽平,时有坑洼,再又一次颠簸後,祝识归悠悠转醒,动动脑袋。
裴初昼原本就只是靠着他的头在假寐,见状也跟着睁开眼。
祝识归感觉睡了一觉,真的能想起很多事,比如自己睡前没想起的那件。
“霁之,虫子。”他朝他摊开手心。
裴初昼解下腰间的银制罗盘,递给祝识归,後者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蛊虫,小小一只,黑得像块炭一样,他都分不清它的头在哪里。
“你可以摸摸它,你身上有我的气味,它不会伤害你。”
祝识归不知听到了哪句话,咳了一声,极白的手和极黑的虫碰到了一起,産生极为浓烈诡谲的美感。
这只蛊虫似乎很喜欢他,一个劲的在祝识归手心里打转,要不是裴初昼看着,指不定就溜进衣袖里去了。
祝·好奇·识归试着捏了捏它,撇开别的不说,这虫挺有弹性的,好好玩,如果这个黑虫有表情,此刻必然是生无可恋了,离开某人的“魔爪”後直接摊平在手心,一动不动。
“它从哪儿来的?有名字吗?”
“我家那周围的山林里一抓一大把,还有别种类型的,没有名字,你叫他小黑得了。”
祝识归嘴角微抽,姑且接受,“那若是有行人经过,被误伤的可能性大吗?”
裴初昼摇头,“要经过培养才有很大的伤害,野生的一般就红肿个几天,之後就没啥事儿了。”
祝识归的好奇心被大大满足,把虫子放回去,又不知道第多少次拿起裴初昼的手开始慢慢摩挲。
路上很寂静,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都在似哭丧。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