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感兴趣”,方恪只是仰起头灌酒,他的眼睛望向黑漆漆的天空,那里常年见不到一颗星星。
“我们很快就要回到天上去了”,宋书衣仿佛没听见方恪的话,自言自语道,“我们是从天上来的,每一个灵魂都是一颗星星,星星坠落到了人间,失去了光泽,也沾染了灰尘,那些灰尘就是各种各样的欲望。”
方恪莫名其妙听着有点难过,他忽然搭腔:“你是狗屁的星星,你们诡异是星星,那我们人类是什麽?”
“你们是星星的过去”,宋书衣用双手撑着头,仰望着天空,“未来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回到天上,当你死亡,你的灵魂会脱离躯体,你会一直向上飘,你会变成一滴水,汇入一条天蓝色的河,一条从地上逆流向天上的河,河里的每一滴水都是一个人的灵魂,每一个善良之人的灵魂最终都会变成星星。”
“屁,死亡不就是终点吗”,方恪攥了下拳头,也仰起头,看着黑漆漆看不到希望的天空,“死了就死了,死了就是一捧土。”
“人是不可能变成星星的。”
“呵,你也知道啊”,宋书衣拍了拍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今天没戴墨镜,脸上的神情就很明显,有一点伤感,有一点不屑,“这话就是你以前跟我说的,我当年也是这麽回答的你。什麽星星什麽天河,我一个作家我都做不到思想这麽天马行空。”
“可现在我倒宁愿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而我也是真的要回到天上了。”
“我都要走了,也懒得再捉弄你了,最後送你个小玩意儿吧。”
方恪还没反应过来,宋书衣就不知道从什麽地方摸出一个镜子,他从镜子里抓了一团光不由分说就塞进方恪脑子里。
“圣徒大人,你那些感动死人的记忆我还给你”,宋书衣站起来,冲着身後摆摆手,“素材我收集完了,以後我们再也不见!”
说完,宋书衣就消失了,就仿佛从未来过。
便利店的暖光打在方恪身後,人间的雪却落了他满头。
风和雪,似乎更大了。
那好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好像有一百多年了,那时候人间还没有下过这麽大的雪,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国防大学门口,一个斯文儒雅的男人路过,于是小孩不知道为什麽伸出手,抓住了那个男人的袖子。
彼年沈辞年只是在怀旧,那个灵都联合大学连名字都改了,若不是地址未动,他当真是一点都认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孩,怎麽就偏偏抓住了他的袖子,他只是弯下腰,很温和地问:“怎麽了?你迷路了”
彼时方恪紧紧攥着沈辞年的袖子,他本能觉得这个人很熟悉,本能去信任这个人:“帮帮我!灵狱要抓我回去研究……”
或许就是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沈辞年觉得世间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後,一切又都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是他来做“先生”。
沈辞年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变成这样了,怎麽只是重回故里看一看,却半路变成了养小孩。
他曾像任青山养大他一样养大过方恪,亲自带着方恪练级,然後在自认为合适的时机告知了方恪自己的身份。
本意是要告别的。
可那一世,已经成年的方恪却硬要跟沈辞年回深渊。
後来那些恩怨实在太复杂丶太复杂。
也太沉痛丶太沉痛了。
一个是来自于诡神的养恩,一个是来自于人类整体的归属。
两个截然不同的立场折磨着他,让他一颗心几近支离破碎。
为什麽沈辞年不是人为什麽他是一个人
沈辞年不是人,他就必须要将沈辞年当成仇人,人类整体之上容不得私情。
他是一个人,他就必须属于人类整体。
其实他只要自私一点,任性一点,也许他不会那麽痛苦。
可偏偏那时候是沈辞年自己以身作则,从未教过他什麽叫做自私。
沈辞年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无私大义之人,这一点在他的上一世他就清清楚楚。
“先生”,他曾经红着眼眸,心疼过那个从来孑然一身之人,“你一定要赶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