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了父亲的压制,李靖对敖广那份藏了多年的心思,渐渐没了顾忌,竟越发明目张胆起来。
殷夫人起初并未察觉李靖藏着的心思,毕竟李靖与敖广之间,从未有过什麽越界的举动,她只当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好。
可敖广心里门儿清,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面对李靖那份不同寻常的心意,向来是能躲就躲丶能避就避,从不敢有半分含糊。
李靖倒也念着多年的竹马情分,没有过分逼迫,只是看向敖广的眼神里,那份炽热与执念,早已没了半分遮掩。
要问李靖为何对敖广有这样深的执念,还得从二人少年时讲起。
早年李靖曾进学堂读过几年书,不仅识了字,还跟着先生学了算术,只盼着日後继承家业,不至于连账目都算不清。
敖广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李靖便常教他认字,最先教的,便是敖广二字。
敖广写出的字歪歪扭扭,活像地上爬的虫迹,李靖却从不取笑,反倒次次温言鼓励,每当这时,敖广脸上总会绽开一抹憨实的笑,格外真切。
後来,李靖跟着其他地主家的少爷去城里游玩,被人勾着进了赌坊。
这一入赌局,便如坠泥潭,再也拔不出身。
他渐渐不常回家,学堂也彻底荒废了。
李老爷子急得没办法,便派敖广去城里寻他。
敖广赶着驴车,一路颠簸进了城。
他四处打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喧闹的赌坊里找到了李靖。
他拉着人劝,让李靖跟自己回去,可沉溺赌局的李靖哪肯听?他摸出两块银元,想打发敖广先走,敖广却不肯动,只是默默守在赌坊门口,不肯离去。
李靖输光了钱,满脸懊恼地踹开赌坊门,闷头往外走。
蹲在墙角的敖广见了,立刻站起身,目光紧紧跟着他。
“少爷,跟我回去吧!”他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又透着执拗。
李靖转头看向敖广,脸上神色复杂,有烦躁,也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不是让你回了吗?怎麽还在这耗着?”
敖广哪肯听这话,只默默蹲下身,背脊挺得笔直,背对着李靖。
“您不回,我便也不回,上来吧,我背您去驴车。”
这动作,是两人幼时最常有的模样,从前李靖走不动了,敖广便是这样蹲下身,稳稳把他背在背上。
李靖望着那熟悉的背影,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他没再多说,俯身趴在敖广背上,任由对方稳稳托着自己,一步步朝驴车走去。
只是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心里还在盘算着,明日定要再凑些本钱,把今日输的都赢回来。
李靖一回到家,果然没逃过李老爷子的责罚。
老爷子拿了鞭子要教训他,敖广却立刻上前一步,牢牢挡在李靖身前,硬生生替他受了那些抽打。
鞭子落在身上,敖广疼得直咧嘴,却始终没挪开半步。
李靖站在他身後,看着那道护着自己的背影,看着他强忍疼痛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就从这一刻起,敖广这个人,悄无声息地住进了李靖心里。
这一住,便是往後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