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哪咤又把喂畜生的活计塞给了敖丙。长工狗蛋教了敖丙好几遍,敖丙还是记不住。
铡好的草掺玉米和麸皮是喂牛的,掺麦麸是喂驴的,红薯糠拌麦麸是喂猪的。
狗蛋急得冒火,拧着敖丙的耳朵,把三种料指给他看,声音拔高了几度。
“记清楚,再混我饶不了你!”
敖丙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含糊应着。
“记住了。”
可等狗蛋松了手,他把铡草倒进桶里,转眼又忘了该掺哪种料。
狗蛋气得踹了他一脚,索性自己动手,边喂边腹诽:少东家哪是折腾敖丙,分明是折腾他!
刚收拾完,狗蛋一擡头,就见哪咤倚在院门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立刻垂头,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少东家。
哪咤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飘飘的。
“去忙吧,我来教这个傻子。”
狗蛋应声退下,院子里只剩他们俩。
哪咤盯着敖丙哭红的眼,又扫过他身上簇新的棉衣棉裤,他认得,那是李靖特意让人给敖丙做的过冬衣裳。
冷笑一声,他伸手掐住敖丙的脸,指腹用力碾着。
“跟你那个爹一个德性,就会勾引人。怎麽,你爹死了,换你伺候老头子了?”
敖丙听不懂那些尖酸的话,却能觉出语气里的恶意。
他攥紧衣角,眼泪又掉了下来,声音细弱却固执。
“不许说我爹。”
哪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上的劲更重了。敖丙疼得闷哼一声,眼泪砸在冻硬的地上,瞬间就没了痕迹。
哪咤往前凑了凑,桃花眼微微上挑。
“你家的门风,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上梁不正下梁歪。”
敖丙擡眼望他,殷红的眸子里凝着怒气,声音发颤却不肯软。
“不许说我家。”
哪咤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嘴角挂着明晃晃的嘲笑。
“你和你爹蛇鼠一窝,终究是登不了大雅之堂。”
这句话像针,一下扎破了敖丙的隐忍。
他捂着脸哭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
哪咤嫌恶地松开手,转身就走,他倒不得不承认,敖丙这张脸比他房里那两个伺候的丫头还要精致,也难怪老头子会偏心。
敖丙哭着跑回自家院子,蹲在墙角把晒干的牛粪一块块拾进屋里,划了火柴点着。
火苗舔着牛粪,腾起细细的烟,他才觉得身上暖了些。
自敖广走後,他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懂,是李靖耐着性子教他生火丶收拾院子。
李靖总怕他过不好,又不敢对他太好,怕哪咤的恨再深几分。
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哪咤,面对这个儿子,向来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可即便这样,也捂不热哪咤心里的冰。
风里终于带了暖意,萧瑟的冬天刚过,农忙的脚步就近了。
三月要犁地,四月要种大豆丶麻,地里的麦子也得追肥,才能多打些粮食。
敖丙不会扶犁,长工们只好让他牵牛,可就连牵牛他都做不好,要麽把犁头带歪,要麽让牛站在原地不肯动。
哪咤在田埂上看得不耐烦,几步冲过去,一脚把敖丙踹在地上。
敖丙在泥地里打了个滚,爬起来时满身尘土,脸上还沾了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