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的仇恨还没放下,像蒙着一层浓雾,始终拨不开,也看不清藏在雾後的心意。
他和敖丙陪着外公吃了午饭,便打算往回赶。
临走前,外公又塞给他三本书,反复叮嘱。
“别落下功课,得好好读书。”
哪咤点点头,顺势把头枕在外公腿上,轻声说:
“过几日我再来看您。”
外公笑得格外爽朗,挥着手催他们。
“去吧去吧,别欺负这孩子。”
哪咤知道外公说的是敖丙,没应声,只牵着敖丙出了门。
两人坐黄包车回镇上时,天已经黑透了。
哪咤多给了车夫些钱,才让对方愿意把他们送到平安屯。
刚到门口,就闻见院里飘来的饭香。
哪咤还在跟车夫结账,敖丙已经迫不及待地跑进了院子。
李靖见敖丙眉眼间满是欢喜,等他盛好饭菜坐下,便凑过去问:
“在城里玩得怎麽样?”
敖丙擡头看他,认真回道:
“饭好吃。”
李靖被逗笑了,又问:
“就没别的了?”
敖丙歪着脑袋想了想,补充道:
“床好。”
李靖揉了揉他的脑袋,没再追问,让他好好吃饭。
哪咤先把外公给的书送到书房放好,才出来坐下吃饭。
看着敖丙依旧狼吞虎咽的模样,他心里忽然软了软,这人吃了城里的精致吃食,倒也不嫌弃乡下的粗茶淡饭。
其实哪咤自己也不嫌弃。
他是平安屯土生土长的孩子,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丶一碗一筷都透着亲近。
当初母亲去世後外公想把他接到市里照顾,他没答应。
一来是记着母亲殷夫人临终前的叮嘱,要守着这三百亩田地。
二来是他清楚,自己骨子里是乡下的魂,就算到了城里,也成不了城里的人。
吃过晚饭回房间,家里还没生炭火,屋里透着股凉意。
敖丙照旧把自己扒得精光,一头钻进被子里,可刚躺下就被冷得钻出来,坐在床上又觉得更冷,只好又缩回去,来回折腾了两回。
直到哪咤也躺进被窝,敖丙立刻贴过去,紧紧挨着他,才慢慢暖过来。
哪咤身上总带着股热乎气,像个小火炉。
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哪咤,看得哪咤有些不耐烦。
“看什麽呢?”
敖丙的手缓缓滑到哪咤腰腹下,眨着懵懂的眼说:
“打屁股。”
他不懂自己和哪咤做的事该叫什麽,只觉得动作像打屁股,便直白地说了出来。
哪咤倒觉得好奇,侧过身看着他。
“你一个傻子,也有这方面的心思?”
敖丙听不懂哪咤的话,只茫然地回望着。
哪咤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道:
“跟你个傻子说这些做什麽,你又不懂。”
他张开胳膊,对敖丙道:
“趴上来。”
天一冷,他们总爱这样睡,能让敖丙暖和些,省得他哼唧。
敖丙像只听话的小狗,乖乖趴到哪咤身上。
哪咤伸手在床头摸到那只铁罐,拧开盖子挖了一小块油膏,耐心地给敖丙涂好。
那些没说出口的爱意,总躲在不起眼的细节里。
有时我们尚未醒悟,心却已先一步做出了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