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啦,恐是大限将至,时日不久矣。”
这话像根针,一下扎进哪咤心里。
这话刚落,哪咤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不自觉往外公身边凑了凑,语气里带着点没藏住的哽咽,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撒起娇来。
自从母亲走後,只有在外公面前,他才能卸下所有防备,做回那个不用硬撑的孩子。
“我不让您走,您不能丢下我。”
外公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又慈祥。
“傻孩子,人终有归宿,这是躲不开的,你不能拦着外公回家啊,你外婆还在那边等着我呢。”
外公的话刚落,哪咤的眼泪就砸了下来。
一旁的敖丙见他哭,也跟着红了眼,泪珠滚得比谁都快。
哪咤顾不上理他,李靖只好上前轻轻把敖丙拉到一旁。
转过身时,他对着床榻沉声道:
“爹,我还是去给您请个郎中吧?”
老人家摆了摆手,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温和。
“不必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比谁都清楚。难得和你见一面,不如咱爷俩说说话。”
李靖听这话,喉结动了动,惭愧地低下头,指尖攥得发紧。
这时小工搬来两张凳子,李靖带着敖丙在一旁坐下。
哪咤则挨着床沿坐下,脑袋轻轻贴在外公的胳膊上,像个寻求慰藉的孩子。
老人家擡手,枯瘦的掌心轻轻抚过他的头发,动作带着疼惜的轻柔。
片刻後,老人家的目光落在李靖身上,声音平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静水。
“今日叫你来,不是要跟你算账,你不必多心。”
李靖猛地擡头,眼眶早已红透,喉结艰难地滚了好几下,才从喉咙里哽咽着挤出一句。
“爹,对不起……”
老人家摆了摆手,语气里藏着过来人的通透与体谅。
“我心里清楚得很,还有什麽看不透?你这辈子啊,苦。想追求的不敢伸手,硬生生耽误了个好女人,想得到的始终抓不住,能不苦吗?”
这话像把钝刀,没有尖锐的锋芒,却一下下剜在李靖藏了半辈子的痛处。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只觉得眼眶烫得发疼。
老人家的目光软了些,声音也放轻了,带着点劝诫的温厚。
“人这一辈子,要扛的责任数不清,可在我看来,说到底也不过两件事,对得起自己的心,对得起身边的人,现在想弥补,还不算晚。”
李靖的嘴唇颤得更厉害,眼泪终于忍不住砸下来,落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爹,我……”
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哪咤时,瞬间褪去了方才的沉郁,添了柔软的暖意。
“我庆幸,哪咤没活成你的样子。”
他朝李靖招了招手,等李靖走近,便握着哪咤的手,轻轻覆在李靖的手上,将父子俩的手交叠在一起,笑着说:
“父子之间,哪有解不开的仇?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这辈子该好好珍惜。”
李靖哭着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爹,我知道了。”
哪咤早已哭得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任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外公擡手抚过他的头发,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别再恨了,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自己。恨会让你心里装满阴霾,可爱能让阳光都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