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会失望?你是个有主意的聪明孩子,外公信你做的选择,至少对你自己来说,一定是对的。”
听到这话,哪咤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他心里早有打算,毕业後就回村里,守着母亲,守着家里的那片土地。
外公虽没明说,却也猜透了他的心思,即便觉得可惜,也依旧选择尊重他。
沉默了片刻,哪咤又开口,声音轻了些。
“外公,您说……爱情是什麽?”
外公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臭小子,这是长大了,开始琢磨这些了?”他顿了顿,望着院外的老槐树,缓缓道,“爱情啊,就像一棵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长成的。它得慢慢扎根,扛过风吹雨打,才能枝繁叶茂。年轻时候的喜欢,像枝头的花,看着绚烂,却容易谢;真正成熟的爱,是树里的年轮,安安静静的,却一圈圈刻得扎实。”
哪咤听得有些发怔,似懂非懂。
外公又接着说:
“它不是一成不变的,是慢慢成长的过程,得有耐心,愿意付出,一起经历些事儿,才能养得起来。这样才能分清,什麽是一时的心动,什麽是能长久的承诺。”
哪咤这才慢慢点头,眼神亮了些。
“外公,我懂了,以後我要是遇到了,一定好好分辨,不辜负人家。”
外公满意地点头,语气郑重。
“好!以後真遇到喜欢的人,可一定要带来给外公瞧瞧。”
哪咤笑着应下,拿起棋子,又和外公在棋盘上厮杀起来,院子里的笑声,混着秋风,格外清亮。
日子过得飞快,前几日天地间还铺着金黄的秋意,转眼就被白雪覆了层素白。
冬天一到,放寒假的哪咤,也终于能回家了。
管家李叔来接他那天,哪咤站在驴车旁,对着送出门的外公外婆使劲挥手,直到身影缩成远处的小点,才恋恋不舍地坐上车。
他裹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围巾绕了两圈,帽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头那股盼着回家的雀跃,藏都藏不住。
可一进家门,这份雀跃就凉了大半。
他直奔母亲的房间,只见殷夫人躺在床上,脸色比上次见时更苍白,原本乌黑的头发,竟已添了好些花白,看着让人心揪。
她心里的结始终解不开,那点执念像心魔似的,一点点吸走了她的生命力。
家里另一个情况不好的,便是敖广。
他已好些天不吃不喝,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只消一口气没接上,人就彻底没了。
哪咤在家的这些日子,李靖依旧忙着照料敖广,一次也没来看过殷夫人。
看着母亲日渐虚弱的模样,再想起李靖的不闻不问,哪咤原本平静的心,又像被投了石子,翻起层层波澜,压不住的烦躁和委屈,在心底慢慢涨了起来。
心底那点烦躁与委屈,像受潮的柴火慢慢焖着,不知不觉就燃成了更烈的恨,混着化不开的厌恶,沉沉压在哪咤心头。
他不敢再离开母亲半步,白日里守着床边说话,夜里就趴在床沿打盹,生怕哪天清晨睁眼,那个满心满眼疼他的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谁也没料到,敖广竟在这天夜里醒了。
那个昏昏沉沉躺了一年多丶连眼睛都没睁过的人,不知怎的,竟缓缓睁开了眼。
屋里只点着一盏小油灯,昏黄的光落在他脸上,他没看别处,只定定看着睡在一旁的敖丙,浑浊的眼里慢慢滚出两行泪,顺着眼角滑进枕巾里,悄无声息的,没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