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竹摇头,应道:“没睡,娘娘要燕桃来伺候吗?”
彩竹和燕桃都是沈樱的贴身侍女,也是从沈府随她一同进宫的,是沈樱最放心的自己人。
沈樱道:“不必。你回去告诉燕桃,要她明日去趟宫外,帮我带封信到静安寺。”
彩竹问:“奴婢知道了。娘娘的信备好了吗?可要燕桃明早来取?”
沈樱早有准备,她从桌上一个暗盒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珠花交到彩竹手中:“这就是信,你交给燕桃便是,她知道应该交给谁。”
彩竹收起珠花应了句“是”。
沈樱也乏了,便挥了挥手:“不用伺候了,去睡吧!”
之後的几天,赵云澜一直乖乖地跟楚渊学剑,再也不敢瞎跑闹腾了。沈巍则因为手伤的缘故,每日去操场的时间也有所减少,只在辰时和申时去一趟,其他时间则留在禁军营休养了。
虽是休养,沈巍却并未闲着。他命人按自己的要求整出禁军每日操练规条,悬挂于营房外,所有校尉严格按规条督促操练,如有偷懒,重罚。
除此之外,沈巍还与魏铭商定了禁军在辰京的排兵布阵之钥,将三十万禁军分为三等,一等雄狮军五万,负责守护皇城,蛰伏地点为白虎门外。二等猛虎军十万,负责守护辰京城,蛰伏地点为十里街口外方圆五里。三等巨象军十五万,负责守护以辰京为核心的渊州,蛰伏地点为渊州通往辰京的要塞双槐城。
沈巍知道自己迟早是要回去北疆战场的,如今皇帝把他留下来,一是考验他的忠心,二是牵制沈进,三才是练兵。
把禁军练好,调整和改进了辰京的御敌部署,皇城安全,他就能早日回到父亲身边了。
赵云澜特意要求楚渊在沈巍的营房外教自己,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小憩的时刻去营房见沈巍了。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大半年。这大半年里,沈巍只能通过飞鸽传书得知北疆战场的近况。封漓的狼鹰军多次偷袭燕尾坡,沈进带人奋力抵抗,来来回回几场大战,把这位已过半百的老人折磨得又苍老了许多。
最让沈巍无法忍受的是半月前的一封密报。这封密报传到沈巍手中时,信笺背面留有一“镇”字,沈巍当下便知这是镇远私下传来的。
信中镇远告诉沈巍,三日前的大战,沈进与封漓正面较量了整整半日,最後双双负伤而休战。
狼鹰军暂时退兵十里,而侯爷则在回到军营时吐血不止,晕厥了过去。
大营封锁了侯爷伤重的消息,为免有北疆的探子发现,不能公然送信来辰京,镇远几经转折才让人给沈巍送来的这封密报。
镇远在信中说,军医看过侯爷的情况後已然束手无策,如果沈巍不能赶回去,恐怕见不到侯爷最後一面了。
沈巍阅信後心急如焚,他当日便进宫面圣,向皇帝请辞,要求即刻返回北疆前线。
沈巍思虑之後还是向赵炎琢坦白了父亲伤重一事。如果不说,赵炎琢可能仍会以各种理由阻止他回燕州,说了,赵炎琢便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沈进是皓林军的主心骨,他一旦倒下,皓林军人心涣散,及有可能守不住燕尾坡。赵炎琢必然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放沈巍回去,无疑是正确的选择。
但同时赵炎琢并不会对沈巍毫无防备。他知道如果沈进一死,沈巍不但是皓林军的最高统帅,还能直接承袭定北侯的爵位。
沈进与沈巍父子在燕州守了十年,那里早就是他们领地了,燕州百姓爱戴沈氏父子更甚于爱戴皇帝这是必然。一旦沈巍想反,他有兵权,有领地,有百姓的支持,最重要的,是他有强大的战斗力。
反观朝中……赵炎琢只能一声叹息。但凡西陵还能找出第二个如同沈进丶沈巍一般的栋梁之材,他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思了。
在沈巍啓程的前夜,赵炎琢赐下了送行酒,差亲信送到沈巍府上,并要他亲眼看着沈巍喝下才能回宫覆命。
沈巍一听完口喻便能明白皇帝心里盘算的是什麽。这酒并非致命的毒药,但其中一定有能让沈巍受制于皇家的东西。
赵炎琢也老了,说不定哪天就会驾鹤归西,他想做的无非是为太子铺路,让沈家这颗棋子能在太子即位後不致于生出反心。
沈巍理解赵炎琢的用心,他只是寒心,沈家历代先祖和父亲沈进拼尽一生要守护的赵家,却对他们如此的不信任,还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控制他的儿子。
沈巍不是不能反,而是不愿反。他不会因为自己而让世代忠心耿耿的沈家背上反贼的骂名,不会做对不起列祖列宗之事。
“沈将军,卑职还等着回宫向皇上覆命。”见沈巍对着那壶酒微微出神,送酒的人便催了一句。
此人是皇帝身边的亲信,也是暗卫。平时不在人前露面,只在夜里出没,皇帝不方便公然处置的人和事,通常都由他们来完成。
沈巍扫了那人一眼,冷冽的眼神落到他脸上,瞬间就多了些不寒而栗。沈巍平时随低调恭顺,但那是对赵家。整个西陵除了赵家,沈巍还从未把他人放在眼中过。
沈家家风以谦逊为根本,从不与人结怨,但沈家人也不是旁人可以随意欺负的。
如今皇帝命人来做此等罔顾道义之事,还妄想他恭顺配合?
那送酒的暗卫虽仗着皇帝的指使,却也是个明眼人,接触到沈巍的目光时便收敛了。他後退两步,低眉垂眼耐心等着,不再擡头。
沈巍伸手缓缓端起了酒杯,这一幕落在楚渊眼中却犹如万箭椎心。
“将军——”
沈巍把杯口凑近嘴边时,楚渊骤然出声阻止。
楚渊不知这酒中是何毒药,但一定会伤害沈巍的身体,他怎麽眼睁睁看着主人受此委屈?
沈巍的动作暂停,看向楚渊,後者摸了摸腰间的佩剑。
楚渊没再说话,但意思很明确:大不了就是个“反”字,何必受此污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