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澜趁热打铁道:“林大人,你这些年受制于柳相,受他指使所干过的错事桩桩件件都是重罪,如若要彻查,你根本无法置身事外。至于柳相,他自顾不暇,亦不可能保你。你真的要为了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断送一切吗?”
林正庸扶着书案才能勉强站稳,他的手指用力掐着书案的边缘,内心的不安正翻江倒海一般地纠缠着。
“玉言小姐所托非人,大人如若不能好好活着,你的女儿要怎麽办?”赵云澜知道林正庸开始动摇了,便继续劝说:“只要林大人肯站出来指控柳相,助朝廷肃清奸臣,本王也答应你,保林府上下亲眷不受牵连。另外,本王还愿意为玉言小姐再找一个对她珍爱有嘉的好归宿,让她後半生安顺无忧。”
一听此话,林正庸的目光就变了,不知是难受还是不安。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我林正庸此身早已深陷泥沼,洗不干净了,如今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我的女儿丶我的家人。下官……明白郡王的意思了,只不过要公然对抗柳相,此事还得容下官再想想。”
林正庸这大半辈子都是小心谨慎着过来的,哪怕如今赵云澜的话戳进了他的心里,但林正庸依然不会盲目倒戈相向。他知道赵云澜的背後是沈家,可柳相的背後也有徐家,左右他都得罪不起,但他就算是死,也必须先确定谁会放过他的家人。
“自然。”赵云澜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无需再与林正庸纠缠。“林大人,皇上已经下旨,命刑部丶大理寺丶御史台三司会审徐安则一案。端州之乱是本王亲自平定的,徐安则的罪行令人发指,此案证据确凿,还望林大人能秉持真相,严惩凶手,还端州百姓一个公道。”
林正庸的手边就放着徐安则之案的卷宗,而卷宗下是柳相的亲笔信,还有徐谦派人送来的十万两银票。
“林大人,方才见面时,你问本王是人是鬼。本王现在回答你。”
赵云澜看着林正庸,目光如炬,盱衡厉色道:“我是人。我还活着。那些想要我死的人没那麽容易得逞。林大人一定知道本王的背後是沈家,沈家几代武将忠心护国,驻守边疆。沈家人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从未做过半分肮脏事,从未戕害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方才承诺之事,本王可以用沈家世代忠诚的名节担保,定不食言。”
林正庸对上赵云澜的目光,内心再一次被他的话所撼动。
不等林正庸有所回应,赵云澜便擡手告辞了。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道:“本王会留一名暗卫在贵府,平时不会打扰,如若林大人想清楚了要支持本王,就让他来传讯吧!”
赵云澜走後,林正庸在书房呆坐了很久,直到护院和小厮都醒了,发现他还坐在书案前看卷宗。
仔细研究过徐安则安的卷宗後,林正庸还去大理寺提审了犯人,同时也查阅了人证的供词和近两年来与端州有关的案件。到最後,林正庸已经可以确定徐安则到底有没有罪了。
不过这些仍是不足以让林正庸背叛柳相,最终让林正庸下定决心要支持赵云澜,是他那天从大理寺夜审结束後出来,结果遇到一夥黑衣人欲对他暗下杀手。林正庸带了两名护院,但根本不是歹徒的对手,很快就把他逼进了一条死胡同里。
黑衣人手里的刀在黑夜里泛着阴冷的光。他们就这样站在胡同里对峙着。
“你们是什麽人?为何要刺杀本官?”林正庸见无路可退,索性站定不跑了。
这夥黑衣人共有五个,但没有人打算开口回答林正庸。
“就算是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你们也是奉命行事,说出来是谁指使的,我做了鬼再去找他算帐。”
林正庸知道自己跑不了,也不打算拖延时间,他只想死个明白。
为首的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最後开口道:“奉柳相之命,送林大人上路。”
听到“柳相”二字,林正庸深深地闭了闭眼。果然,被他利用完後就只会得到这个结果。这些年里,林正庸看着柳全在朝中铲除异己丶诛杀同袍,心狠手辣的程度简直丧心病狂。
林正庸也猜到自己终有一天会被柳全用同样的方式灭口,因为他知道柳全太多见不得光的丑事了,他若不死,终有一天会让柳全的真实面目大白于天下。
“罢了,要取我性命就动手吧!”林正庸知道挣扎无用,便闭上眼睛仰起了头。
黑衣人慢慢走近,林正庸可以感觉到那冷冰的刀正毫不留情地挥向自己的脖子。他咬紧牙关,等待着利刃封喉的那一瞬。
就在此时,冷咧的刀光从林正庸脸上闪过,而後他听到了刀落在地上的声音。林正庸擡起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血。
他还活着。
睁开眼後,林正庸看到黑衣人後退了几步,而有两个手持宝剑的人挡在了自己前面。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在动手的那一瞬,他的刀被一把剑斩断,两个从天而降的男人挡住了杀气腾腾的刺客。
“你们是?”林正庸不解地看着来人,自己似乎并不认识他们。
楚渊面色阴冷,虎视耽耽地看着那夥黑衣人,手中的剑直指首领的咽喉。
“奉昆仑郡王之命,前来护林大人安全。”说话的人是裴翊。
黑衣人没有退缩,以五敌二,他们仍有胜算。
刚准备往前冲时,突然听到身後的胡同口传来不小的动静,火光和整齐的脚步声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