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咤心里的厌恶没消,却也没再像从前那样为难他,只是默默端起碗,转身走回母亲的屋里,避开了这场尴尬的相遇。
敖丙不懂这些人心间的弯弯绕绕,只凭着本能想跟着哪咤走。
哪咤脚步一顿,猛地转头看他,喉间挤出一个字,带着淬了冰的厉色。
“滚。”
敖丙吓得身子一缩,攥着碗的手紧了紧,慌忙往後退,最後缩在墙角的阴影里,小口扒着碗里的饭,连头都不敢擡。
哪咤瞥了他一眼,咬了咬牙,终究没再说什麽,转身走了,他还得回去伺候母亲吃饭,没工夫跟这个傻子耗。
年关过得格外冷清。
李靖整日守着敖广,心思全在那个半只脚进了鬼门关的人身上;殷夫人也依旧没精神,整日昏昏沉沉。
最後还是她身边的丫鬟,勉强采买了些年货,简单张罗着过了这个年。
年後没几日,哪咤就要回城里上学了。
临走前,他特意去母亲屋里辞行。
殷夫人的气色好了些,已经能靠在枕上坐起来,见他进来,脸上露出笑意,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到了城里好好读书,别总惦记着娘。”
哪咤点点头,鼻尖发酸,眼眶悄悄红了。
殷夫人看出他的担心,又柔声安慰。
“傻孩子,娘还等着看你娶妻,等着抱孙子呢,哪能轻易有事?你放心去。”
听到这话,哪咤才终于笑了,心里的牵挂松了些,转身坐上驴车,安心往城里去了。
哪咤就读的学校,正是他外公任教的学校,校园里清一色都是男生。
他脑瓜灵光,心思又活络,上课听一遍就能抓住重点,是先生们都夸的读书好苗子。
外公一直盼着他能好好读书,将来出国留学,学成後做个能挑大梁的栋梁之才。
可哪咤的心思却不在这远大前程上,他心里总牵挂着平安屯,牵挂着屯里卧病的母亲,那片土地才是他心之所系。
开了春,地里的活计渐渐多了起来。
李靖每日出门前,都会特意嘱咐敖丙。
“好好照看你爹,时不时用温水给你爹蘸蘸嘴唇,别让他渴着。”
至于喂粥这类细致活,他总想着自己中午回来亲自动手。
他偶尔也会去殷夫人屋里探望,却总挑哪咤不在家中的时候,或许是他也怕了,怕撞见儿子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怕再听一句冷冰冰的话。
看着榻上日渐消瘦的殷夫人,李靖心里不是没有愧疚,可这份愧疚终究抵不过对敖广的牵挂。
他的心思像被钉在了敖广身上,半点也分不出来给妻子。
殷夫人早已不指望从李靖那里得到半分温情,也不再奢望着夫妻和睦的日子。
她心里清楚,自己有哪咤就够了,儿子聪明懂事,将来总会撑起这个家,成为李家真正的主心骨。
这样放下了贪念,不再执着于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她心里的郁结似乎轻了些,可身上的病,却依旧不见好转,依旧缠绵着身子,一日重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