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端,会武,但因某些原因失去了武功……还颇善易容。
仪鸾司内有所记载,巫医谷有一秘法,可以永久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但需要极其痛苦与漫长的过程。因为赵泽端在宋悦离开後不久就到了汴梁,故而因为这个,纪思远即便是有过宋悦未死的猜想,也从没怀疑过赵泽端的身份。
但他当真不知道赵泽端也是会易容的。
纪思远忽然想起来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少时在仪鸾司学艺,父亲教授的弟子衆多,却独独只把易容之术教给了自己一人。想来这易容的本事也非父亲本来就会,而是宋悦口传身授于他。
依照纪维的性格,易容之术出自巫医谷,他会认为自己没有权利将其传授给其他人,但身为宋悦之子的纪思远却理应学会他的父亲留给他的东西。
如果赵泽端真是宋悦……那月娘呢?他们的孩子呢?
难道那个夏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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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皇宫。
辽国使臣带着迟到了大半年之久的岁贡进了京城,韦胜在长春殿内接见了使臣,随後回了後宫陪着两个孙子。
齐眉殿里,有几个後妃拿着老虎布偶,在逗着韦泉和韦玉,和纪思远离开前相比,韦泉已经能说出一些词来,但依旧含糊不清。两个小家夥见了祖父,立刻扔了手里的布偶,想要韦胜把他们抱起来。
韦胜亲了亲小丫头,又颠了颠小二爷的重量,随後又挨个把孩子放回床榻,嘱咐乳母好生照料,恐怕他们想要站起来走路,再把自己给摔个跟头。
祖孙几个一起玩了一阵子,韦胜身边的安大伴便进了寝宫,说是辽国的使臣想要求见。
“方才不是见过了吗?怎麽还要见?”韦胜不太高兴被人打扰了自己的天伦之乐,但他一早听闻辽国新任的皇帝行事诡谲多变,性格上又喜怒无常,很担心臣服大齐多年的契丹人突生变故,故而不高兴归不高兴,见还是必须要见。
这次求见的使臣韦胜似乎没在之前的使臣队伍中看到,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但前额的碎发有几分花白,给人的感觉很憔悴,但看起来却又似乎很有朝气,浑身上下带着矛盾的气质。
与他同来的是韦胜几个时辰前才见过的辽国的鸿胪寺卿,鸿胪寺卿在那个年轻男人身边显得毕恭毕敬,韦胜不由想要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
“见过汉人的皇帝陛下。”男人操着一口带着上京方言味道的北方官话,见了韦胜,没有跪拜,只是行了辽人的常见礼节。
韦胜却没有因为他的无礼感到不悦,而是直接问了他为何背着使臣们来见自己。
“我们陛下让我来和您做个交易。”男人说,“他想用两封信换辽国日後的岁贡减半,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辽国处在严寒的北方,并无多少奇珍异宝,岁贡大抵都是些草原上的牛羊和深山的药材,齐国让辽人每年入京朝见,想要的也并非那些岁贡,而是辽人的臣服。
岁贡就是辽人臣服的象征,在这个地方大齐不会作出让步,只是不知辽人的那位新皇帝怎麽能想得出来,用两张破纸来换取这个。
事实上,韦胜也把自己的不屑朝着使臣问了出来。
男人只是笑了,从怀中掏出了那两封信件,朝韦胜说道:“这两封信里,有一封是汉人朝廷里与我朝四殿下密谋的暗信,里面写了他们的大概计划以及这件事真正的幕後黑手——你们并没有找到的那位。”
韦胜不以为意,有些人藏得并算不上深,这些日子,对意图造反的人的身份,纪维与陆笑师徒二人已经有了头绪,辽人提供的信件虽然有用,但却也不是那麽的至关重要。
那男人看了一眼韦胜的神色,似乎被他影响,中断了原本说的话,转而突兀地问道:“我听说陛下与皇後感情甚笃。”
韦胜不知男人是何种目的,不置可否,只看着他不说话。
“陛下不要误会,我说的可不是您现在坐在中宫的那位皇後,而是已经死了的那位。”
韦胜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男人的言辞令他非常恼火,他不喜欢别人这样形容周疏,于是怒道:“你到底什麽意思?”
男人露出了一个稳操胜卷的笑,将第二封信件拿到了胸前:“这第二封信,来自您的一位故人,关于先皇後的死,上面给了另一种说法,是一个您至今不知道的真相。不知现在陛下可否愿意同我做这笔交易了?”
韦胜拿到了信件,将第一封扔在了一边,直接展开了第二封信,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过了许久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原来如此……竟然如此,很好。”结尾的“很好”当中带了些许绝望的语气。
“陆笑,去请端王进宫……不,别传端王,让赵泽端来见我,还有纪维,把他们喊来见我。行事隐秘些,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他们进宫。”随後又对辽国的鸿胪寺卿与年轻男人说,“岁贡的事情我会告知礼部,你们下去吧。”
男人和鸿胪寺卿一起离开了皇宫,走到街上,男人忽然停住了前往辽国使臣下榻的驿馆的脚步,朝鸿胪寺卿道:“你先给我滚犊子吧,我随意转转。”
“可是陛下……”鸿胪寺卿用极低地声音充满担忧地说道。
“你喊我啥呢?别跟我废话,小心回去以後我削你。我去瞅瞅我媳妇儿以前住哪里,敢跟着我你试试。”
男人脱去了方才在皇宫里的规矩模样,变得有些放肆和张狂,若是纪思远和纪凝仍在汴梁,大概可以轻而易举地认出这个男人的身份——辽国六皇子,也就是辽国如今的皇帝,耶律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