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
莫复答应了纪思远要帮纪凝离开,但却迟迟没有动作。
兕像一头巡视领地的老虎,自从那天纪思远单独与莫复谈了话之後就一直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莫复没与兕打过,对他的实力没有确切估计,但兕帮助韦扬在外筹谋多年,功夫自然是不会差的,如果不是到了最後关头,他也实在是不想与兕産生正面的交锋。
纪思远在牢笼里安安份份地呆了几个天,兕照常守着,没有任何异动。韦扬那边一天没有下达指令,凝儿就可以暂时安全一天,没有人过来传递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转眼到了中秋,白天的时候有探子带回来了些信息,兕和莫复立刻就出了门,在院内发生了争执,随後离开了院子,纪思远猜是去了昆曲戏班,晚上兕先回来,之後莫复带了螃蟹和清酒进了牢房。
“莫大人给我们来点儿呗。”纪思远一闲起来浑身的浪劲儿就收不住,螃蟹这种极寒的东西他现在分明不能吃,偏得嘴贱去撩。
莫复忍着回答纪思远的冲动,与兕对坐,给他斟了杯酒,说道:“过了今日,再说。”
“须得去救。”兕看都没看莫复倒的酒,只是蹙眉坐着,看起来很心急。
莫复摇头说:“陛下,不会杀他。但……会杀,你我。”
“就算为了王爷死,又有什麽关系!”兕拍案而起,把在牢里睡着的陈惜樽给吓了一跳。
莫复低头喝了口酒,说:“从长计议。”随後擡了擡酒杯,朝兕晃了晃,示意他一起喝。
兕本来担心莫复给自己下毒,但见他毫无顾忌地喝着,稍稍放了心,但依旧故意挑眉问道:“不会给我下毒吧?”
莫复将自己的酒杯倒置,杯底朝天,示意自己已经喝完:“要下就,不留,解药。”
莫复向来对任务目标心狠,若是下毒,一定下的是无解的毒药,以不给目标任何解毒的机会。兕与他有过合作,知道他在这点上没有骗自己,于是安心地喝下了酒。
“来之前殿下有道密令给我。”兕随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牌子扔在了桌上,随後漫不经心地掰开蟹身,莫复放下手中的蟹腿,单膝跪地,听兕朝自己说道,“若有不测,我们要先解决掉里面关着的人,再离开姑苏。”
兕说话的时候紧盯着莫复,生怕他暴起朝自己出刀。总之那位皇子是一定不能活的,不过他想先提议解决掉纪思远,看看莫复的反应,以此判断他是否对韦扬有了异心。
“我们喝完酒就动手吧,不如从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开始。”他指了指纪思远。
纪思远正靠在被子上从屋顶的天窗赏月,侧脸看了兕一眼,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小腹处的细微隆起,说道:“咋就从我开始了?不如咱们再考虑考虑?你看看我旁边的酒鬼,这鬼样子,看了就生气,不如从他开始。”
“别碰隔川,不就是杀人,从我开始,只有我死了,端王才能彻底无忧,又何必滥杀无辜。”纪凝拼命地撞击着栏杆,想让兕注意到自己。
林杜也急了,说道:“别碰殿下,从我开始。”
“殿下说过,留……留师兄一命。”莫复生怕兕真对纪思远起了杀心,着急开口,也忘了要去遮掩自己结语的毛病。
“殿下未同我说过,我只按照命令行事。”兕说。
“先不急。”莫复没有信心可以一击将兕毙命,院子里还守着几十个手下,如果自己这时候叛了,兕有着他们的协助,自己根本没有胜算,反而会拖累纪思远。
兕不徐不疾地问道:“为何不急?你多拖几天有意思吗?能对最终结果有什麽影响?还是说你想拖些时日,去朝旁人报信?”说话间杀意毕露。
“你想多了。”莫复说。他确实不敢在兕企图杀了纪思远的时候离开这里,否则自己一走,纪思远的性命一定不保。但他有别的谋划,需要好好拖上一阵子的时间。
莫复:“留着他们,兴许能,救殿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呐,莫大人。我们几十个人去同一个国家做交易?人质一旦交换,皇帝自然会想方设法地追杀我们,到那时,殿下的处境可并不比现在要更安全。”
钥匙在另一个房间,兕不愿再耽误时间前去寻它,遂徒手劈开了纪思远牢房的锁,扯着纪思远的领口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强行按住了他的手腕,片刻後咒骂似的说了一句“果然”,然後头也不回地朝莫复问道:“莫大人,不是我不愿意留他,但是他活着,後患无穷啊。给你个机会,由你亲自动手解决了他。”
纪思远呼吸一滞,自己方才不经意间护住肚子的动作竟暴露了小四的存在,这个兕,比自己想象中地要更加厉害。
莫复思索了一会儿,朝兕点了点头:“把他给我,给他了断,不痛苦……之後,我自缢。”他说这话的目的原是欺骗兕,让纪思远暂时脱困,可话说完之後,有一瞬间,他自己也当了真。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间罢了……因为这样做的话,师兄会怪自己。
“莫复,你敢动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牢笼的门被手指粗的铁链锁着,纪凝没办法凭借一己之力打开它,除了一遍又一遍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撞开牢笼外,别无他法。
“当真是,情深意重,好我成全你,让你们一起死。”兕说着松手将纪思远扔了出去,转身去开纪凝的笼子。纪思远手脚都被绑着镣铐,只能像死狗一样被抛了出去,他尽力护住了肚子,但预料之中的撞击没有出现,他被莫复搂入了怀中。
莫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朝他确认:“我救他,你跟我?”
“对。”只要纪凝无事,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莫复说了一句好,然後注视着兕如同撕纸一样扯开了纪凝的牢门。在兕开门的瞬间,他突然暴起,拔刀向兕冲去。
兕感受到了危险,猛地回身一躲,反身朝莫复冲去,莫复後跳躲避,将兕引到了更远的地方,纪凝趁机从牢笼中逃出,到了纪思远身边,将他往自己的怀中带了带。
莫复与兕还在打着,莫复功法轻盈,兕力气极大,两人打斗,莫复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躲避,极少有机会进攻。
只要力气够大,每一击都将是致命的,兕一开始只用拳头,去寻找莫复动作的间隙,莫复闪得极快,偶尔一次出刀在兕的手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兕吃了亏,从靴子里拿出了一把极短的匕首,朝莫复再次攻去。有了尖锐匕首的加成,兕的攻击力成倍上升,耗得时间长了,莫复的速度有所下降,身上也带了伤。
院内的手下听到了屋内的动静,站在门口询问情况。
“不必进来。”莫复道。
兕打到兴头上,也顾不了太多,便也朝外面喊道:“我与莫大人切磋武艺,你们都在外面守着。”他有信心解决掉莫复,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方体力损耗都极大,兕也开始心急,突然转变了攻击目标,从後方朝纪思远击去,纪思远注意到了危险却没有办法逃脱,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着兕的袭击。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发出了声音,或者突然移动了身体,纪凝一定会注意到兕的动态。纪凝的武艺他很清楚,轻功了得,其馀抓瞎,他除了挡在自己面前,什麽都做不了。
但纪思远却忘了,只要与自己在一处,纪凝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他几乎是与纪思远同时发现了兕的匕首,他的双脚没有铁链束缚,箭步向前,死死地将纪思远挡在了身後。
金属摩擦进血肉的声音很轻,但纪思远还是听到了,莫复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身边,骂了兕几句,重新将他引到了远处继续缠斗。
纪凝脸色苍白地朝纪思远笑了笑,说:“我终于也护了义父一次。”纪思远紧张地去检查纪凝的後背,发现他的肩胛骨几乎被捅穿。
“疼吗?”纪思远低头去撕自己的衣袖,用绑在一起的两只手艰难地替纪凝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