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引火烧身
阿纳托利趁江昭生不在,特意去置办了些私人物品。他回到他们下榻的酒店套房时,室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一丝极淡的丶江昭生常用的洗发露的清香。
他一眼就看见江昭生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对方似乎刚沐浴过,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缓慢地滴着水,将身上那件浅色的珊瑚绒睡袍洇出深色的水痕。他没有擦拭,静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美丽雕塑。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这一幕让阿纳托利灰眸中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惊喜。他原本以为,依照江昭生近日若即若离丶时常独自出神的状态,至少要到深夜才会回来,甚至可能需要在外面“请”他回来。
他放下手中印着奢华logo的纸袋,里面是他刚采购的洗漱用品,迈步走过去,在江昭生面前弯下腰,宽大的手掌轻轻按上对方湿漉漉的後脑勺,将对方的脑袋按向自己腹部。
江昭生没有抗拒。
甚至,在短暂的僵硬後,他顺从地丶甚至可以说是主动地侧过头,将整张脸颊更深地埋进阿纳托利熨烫平整丶质感冰凉丝滑的西装面料里,鼻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嗅到那熟悉又令人窒息的丶冷冽的雪松与古龙水混合的气息。
他闭上眼睛,浓长的睫毛湿漉漉地扫过对方的衣料,任由阿纳托利的手指穿插进他带着湿意的黑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丶带着占有意味地抚摸。
他温顺得像一只终于认主的猫,依赖地寻求着主人的抚慰。
阿纳托利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几乎将江昭生整个圈进自己的领域。他低下头,干燥温热的嘴唇珍惜地碰了碰江昭生光洁微凉的额头,一个无声的亲吻。
两人就这样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静相拥,身影投在墙壁上,缱绻得像对密不可分的爱侣。
只有江昭生自己知道,他贴靠着阿纳托利坚实胸膛的那侧身体,肌肉绷得有多紧,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丶雷鸣般的鼓噪。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逃离,但理智却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他必须做点什麽。必须打破这令人沉沦的丶温水煮青蛙般的掌控。否则,他恐怕会彻底失去最後一丝清醒,像真正的菟丝子一样,缠绕依附于这棵带毒的巨树,直至被吞噬殆尽。
“累了。。。。。。”他擡起眼,声音被衣料闷得有些软糯,带着一股浓浓的丶仿佛被抽干力气的倦意。蓝绿色的眼眸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望向阿纳托利时,显得格外脆弱易碎,“我们回房间躺一会儿,好不好?”
阿纳托利凝视着他,灰眸深邃,片刻後,他点了点头,打横将江昭生抱了起来。
江昭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随即又像是羞于这种下意识的依赖,将骤然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他胸口,躲避着他的视线。他能感觉到阿纳托利胸腔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似乎是对他这种罕见的丶笨拙依赖反应感到满意。
他被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阿纳托利替他脱掉鞋子和外套,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拿起干毛巾覆上江昭生的脑袋。
随後又啓动了吹风机,温暖的风流拂过,洗发香波的清淡香气随着温度升高而氤氲开来,弥漫在两人之间。
江昭生被热风吹得脸颊发烫,皮肤泛起淡淡的粉色。但他没有避开,那双翡翠般的眸子甚至一直紧紧追随着阿纳托利的动作,哪怕飞散的碎发和持续的热风让他不得不高频率地眨动着眼睛,长睫如同颤动的蝶翼,他的目光依旧灼灼地落在阿纳托利脸上,专注得几乎有些异常。
直到他看到阿纳托利脖颈处的皮肤,似乎因为这种长时间的丶毫不避讳的注视,而逐渐泛起不易察觉的淡红,并缓慢地向耳根蔓延。
就在江昭生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热风逼出生理性泪水时,阿纳托利忽然伸出手,用掌心轻轻覆盖住了他的眼睛。
视野骤然陷入黑暗。江昭生在他的掌下轻轻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反复剐蹭着对方略显粗糙的掌心,带来一阵细微而持续的痒意。
“为什麽?”江昭生轻声问。
自然得不到任何回答,但江昭生本意也并非寻求答案。。。。。。只是需要借着这短暂制造出的丶掺杂着一丝暧昧尴尬的氛围,搅乱阿纳托利惯常的冷静步调。
只有对方心思出现一丝紊乱,他才可能找到实施那个疯狂计划的微小机会。
江晚看见他流泪,眼中却燃起了一种锐利的丶近乎灼人的光芒,她的话直接穿透了让江昭生浑噩的迷雾:
“爸爸,跟我走。”
“立刻。”江晚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Alpha天生的丶有些命令的口吻,“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麽,但你的状态不对。。。。。。很不对劲。”
“你不需要待在任何让你觉得痛苦丶或者。。。。。。”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选择了最直接的,“。。。。。。会让你哭的人身边。”
“我有能力带你离开,忘记所有乱七八糟的事,跟我回家。”
逃离这里!跟小晚走!
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投入眼前阿纳托利的怀抱。
“托利亚。。。。。。我想问你个问题。。。。。。”江昭生忽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茫然的丶仿佛不确定般的试探。
“你。。。喜欢我吗?”
阿纳托利动作一顿,显然疑惑他怎麽会突然问出这种答案似乎显而易见的问题。他关掉了吹风机,嗡嗡声戛然而止,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他放下吹风机,灰眸中带着审视和不解。丶
问完後,江昭生向他那边倾身,快要贴到对方身上——
江昭生从未对他有过任何主动的亲昵或依赖,以至于阿纳托利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因长时间吹风而身体失衡,下意识地想要稳住他。
“。。。。。。你不喜欢我?”江昭生委屈地瞥了一眼肩膀上带着薄茧丶充满力量感的手,仿佛那是一种推拒。他擡起头,望向阿纳托利的眼睛,却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挪开视线,声音里掩盖不住的冷漠,“我知道了。。。。。。是那种情况吧。。。。。。”
阿纳托利眉头蹙起,想要补救,似乎想用手势或表情表达什麽。
但江昭生却猛地打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胳膊,冷笑一声,语气变得尖刻起来:
“你是喜欢江挽澜吧?”
这句话太过突兀震撼,以至于阿纳托利明显地怔住了,灰色的瞳孔里写满了错愕,似乎花了数秒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你是太喜欢我母亲,所以她让你娶我你就答应,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择偶权。”江昭生继续说着,语气越来越冷,仿佛在陈述一个经过严密推理得出的丶令人作呕的事实。
阿纳托利头一次在脸上産生焦灼,他有很多话想跟江昭生说,却苦于无法开口。
“而且,我们俩的眼睛颜色是一样的,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怀念她。。。。。。唔!”
阿纳托利忍无可忍,猛地倾身,双手用力按住他的双肩,将他压进柔软的床铺里,他低下头,急切地想要堵住那些冰冷伤人的猜测,证明它们的荒谬。
但江昭生猛地偏开头,那个急切的吻,只落在了他被吹得温暖的头发上。
“你不用急着证明什麽,”江昭生疲惫漠然地开口,“我只是察觉不到你的爱,托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