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生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也未曾用心找过。
直到父亲沈啓明打电话来询问,江昭生才恍然惊觉儿子的失踪,慌忙在家中寻找。
当门被打开,光线涌入时,江缅已经蜷缩在角落,浑身被冷汗浸透。从那以後,他落下了幽闭恐惧的毛病。
为什麽?妈妈。
为什麽不肯看看我?为什麽总是推开我?
那些童年留下的伤疤,江昭生後来一直在试图弥补,用他笨拙的丶予取予求的方式。
而直到昨天,经历那场意外的险情,感受到江昭生毫不犹豫的庇护和那印在额头的温暖亲吻,江缅才感觉心里那块空缺了多年的角落,终于被什麽东西温柔地填满了,变得完整。
思及此,江缅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和满足。
他忍不住低下头,在江昭生柔软的发间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亲吻,像是要将这些年缺失的亲近一次性补全。
直到江昭生被扰得无法安睡,迷迷糊糊地伸出手,精准地捂住了他不断作乱的嘴,含混不清地咕哝道:
“。。。。。。睡觉。”
那只手带着江昭生身上特有的丶浅淡的香气,温温热热地贴在他的唇上。
江缅终于消停下来,就着这个姿势,无声地笑了笑,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
。。。。。。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室内,江昭生打着哈欠,穿着睡衣,顶着一头黑亮却有些杂乱的头发,坐在梳妆台前,习惯性地等待儿子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江缅一脸自然,看起来并没有对今日他要去看江淮表演一事流露出半分怨言,反而主动拿起梳子,站在他身後,动作轻柔地梳理起他那头垂至腰际的墨黑长发。
“今天穿这身。”
江缅将一套搭配好的衣物放在他手边。
不是江昭生平日里常穿的风格,更不是江缅的,那是偏向年轻人亚文化的潮流款式,柔软的棉质T恤,搭配颇有设计感的工装裤,腰上系着一件轻薄的休闲格子衬衫,配上一条银色的项链。
既不会过于夸张,又显得格外减龄,混入演唱会的粉丝群中毫不违和。
江昭生默许了他的安排。
江缅耐心地将他的长发分成四股,灵巧地编织成一条精致的麻花辫,垂落在他身前,发尾用一根简单的深色发绳束住。
接着,江缅又拿出一样东西——一对材质近似蕾丝纱布的镂空袖套,仔细地为他套在小臂上。
“这又是什麽?”
江昭看着手臂上那层精致的丶略带装饰性的薄纱。
“粉丝间流行的小饰品,”江缅语气平淡,“符合江淮粉丝受衆的标签。”
他端详了一下,补充道:“很好看,不突兀。”
江昭生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长发编辫,衣着年轻,手臂上那点蕾丝装饰确实增添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丶微妙的精致感,并不女气,反而有种模糊了性别界限的独特美感。
他终究没再说什麽,随江缅去了。
江缅亲自开车送他前往演出场馆。一路上,车内异常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声掠过,江昭生也没有看手机消息,靠在窗边发了一会呆。
到了人潮涌动的场馆附近,江昭生下了车,却发现江缅也跟了下来,沉默地走在他身侧半步之後的位置,高大的身躯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周围拥挤的人流,那姿态,不像同伴,倒像尽职尽责的保镖。
看着这样的江缅,江昭生心头莫名有些发堵。
这孩子。。。。。。似乎又变回了小时候那个,愿意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笨拙地想要为他做一切,甚至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模样。
那些过往的尖锐丶偏执和掌控欲,只是为了让母亲看见自己。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朝江缅招了招手。
江缅愣了一下,依言靠近,微微低头:
“怎麽了?”
“再低一点。”江昭生轻声道。
江缅顺从地弯下腰,将头凑近他,以为江昭生要说什麽。
下一刻,他感觉到一个轻柔丶带着温凉触感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如同昨日他亲吻江昭生的发顶一般,只是这个吻,带着母亲赋予的意义。。。。。。既是安抚,也是回应。
然後,他听见江昭生用那双蓝绿色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妈妈也爱你,江缅。”
说完,不等江缅从这突如其来的丶他渴求了太久太久的宣告中回过神来,江昭生已经转过身,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挥了挥手,灵活地汇入了前往检票口的人群中,身影很快被淹没。
江缅僵在原地,下意识地擡手捂住刚刚被亲吻的额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柔软微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