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看着他红透的耳根和低垂的丶不停颤抖的长睫毛,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她收回手,重新端起茶杯,语气轻描淡写,却投下了第二颗“炸弹”:
“可是,我好像看见你开心地朝我摇尾巴了。”
“好吧。。。”
小江昭生终于忍不住屈服,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里,只露出两只红得滴血的耳朵尖。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有一种被珍视的丶巨大的满足感。
这种“宠物游戏”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那天下午,外公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小外孙像只快乐的小狗,围着正在修剪玫瑰的外婆打转,叽叽喳喳地说着白天的趣事。而他那向来清冷的妻子,虽然脸上没什麽表情,却会在他跑得太快时伸手拦一下,在他被花枝绊了一下时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肩膀。
外公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威严的脸上线条柔和下来,银白的眉毛下,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丶带着怜惜的感慨:
“这孩子,真不像是挽澜亲生的。。。。。。”
他话音未落,原本正低头听外孙说话的外婆忽然擡起头,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然後伸出手,轻柔地捂住了江昭生的两只耳朵。
孩子正说到兴头上,忽然被捂住耳朵,不明所以地仰起脸,用那双清澈又懵懂的绿眼睛望着外婆:
“外婆?”
外婆垂眸看着他,指腹能感受到孩子耳廓柔软的温热。她对着丈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要提她。”
那个名字,是个不该出现在这片净土上的禁忌。外公立刻噤声,无奈又了然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
小江昭生虽然被捂住了耳朵,但外婆手掌并未用力,他还是模糊地听到了一点。他敏感地察觉到气氛微妙的变化,小声问:
“婆婆,‘她’是谁呀?”
外婆松开手,指尖顺势滑过他细腻的脸颊,替他拂开一缕被风吹到额前的碎发。
她的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凌厉只是错觉。
“一个不重要的人,”外婆语气平淡,重新拿起花剪,将一支开得正盛的玫瑰剪下,递到江昭生手里,“昭昭只需要记得,你是外公和外婆的宝贝,就够了。”
小江昭生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朵摘了刺的玫瑰,嗅着那馥郁的香气,懵懂地点头。对他来说,有外公外婆,有凯尔,有整个农场的小动物,他的世界就已经圆满得不能再圆满了。
。。。。。。
记忆在这里缓缓退去,留下满室寂静和窗外沉沉的暮色。
江昭生依旧躺在床上,眼角却无声地滑下一行温热。
这些琐碎而温馨的记忆碎片,如同散落在时光河床上的珍珠,此刻被一一拾起,串联成一条温暖的链子,牢牢系住了江昭生几乎要漂泊迷失的灵魂。
江昭生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像童年时在午餐毯上那样,将脸深深埋进枕头。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一小片布料,但那不再是出于恐惧或绝望,而是一种被疗愈的酸软。
他想起来了,他不是凭空出现的,他不是只为承受苦难而生的。他曾那样被毫无保留地爱过,被认真地告知“你是江昭生”。他的根,曾深深扎进过一片丰饶而自由的土壤。
那段被遗忘的童年,那个会因为渴望关爱而笨拙模仿小猫的自己,那份来自外婆的丶独特而坚定的认可——“你是江昭生”——在此刻,成为了支撑他灵魂的基石。
边泊想把他打造成顺从的“圣女”,沈啓明想把他变成囚禁的金丝雀,而商宴。。。。。。需要一个可供玩弄的宠物。
可他不是。
他是江昭生。是在广阔农场里疯跑长大的孩子,是被外婆要求“站直”的江昭生。
或许在超乎自己阅历的丶强大的掌控者面前,他会下意识地流露出依赖和顺从。那更像是一种生存本能,一种源自童年丶对待亲密之人的丶近乎小动物般的信赖模式。
但骨子里,从未真正屈服过。
他闭上眼,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还能嗅到记忆中那片草场的清新气息。
边泊有他的“国度”。
而他,有他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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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竖耳兔头][竖耳兔头]总感觉养大昭昭是个很有福气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