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纪岚予心中记挂着远在皇都急病的母亲,根本不想和她过多浪费口舌,利落地翻身下马,一声令下,双方便缠斗在了一起。
喀莎的那条鞭子虽粗重,可到了她手里却宛如毒蛇般灵活,鞭尖带动着气流嘶嘶作响,正如携带着攻击欲的毒蛇吐信般阴冷。
纪岚予手里的长矛不时被她的长鞭缠绕住,两个人便又成了拼力气。
这一厢不知打了多久,一开始确乎难分胜负,後来喀莎到底是有些体力不支,甩鞭的力度越发有些跟不上,纪岚予才占了上分,他心里委实是佩服这位巾帼英雄的。
纪岚予和喀莎足足打了两个时辰,两个人都仿佛铁打钢铸一般不知疲累似的,就像两只在沙漠里争夺最後水食的饿狼,谁都不肯率先放弃,拗着劲儿的要将对方拖死。
他们身上都添了伤挂了彩,纪岚予身上最重的一处便是後脖颈上被喀莎鞭尖扫过的一道血口,伤口不长,却也是皮开肉绽。纪岚予初时能觉出那伤处渗出的鲜血一直淌到了後脊,现在应是早就干涸了,和着他的里衣一起粘在了他的脊背上。
喀莎的左臂也被矛尖刺伤,汩汩地往外涌着血。
而至于其他各处的细微伤,便都不太值得一提了。
喀莎用尽最後一丝力气挥鞭而起,重重地抽在了纪岚予後背上,纪岚予只觉得胸腔後脊俱是一阵闷痛,一转身将自己手里长矛送了出去。
那柄长矛的尖端不偏不倚地悬停在喀莎颈前一寸处,双方便止了动作。
四周,他们带领的两千精兵如今双双折损过半,各留约摸五百伤兵并一地残肢热骸,风吹过去就能掀起一阵腥浪,顶得人胃里阵阵痉挛。
喀莎看着自己颈前闪闪发亮的矛尖,爽利一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你且动手吧。”
纪岚予看着眼前闭上眼睛,甚至颇有一番享受的快|感的喀莎,慢慢地抚上了自己心口,方才那一鞭子毫不留情,抽得是真不轻。
纪岚予缓了片刻才勉强开口道:“既然知道技不如人,就老老实实滚回你索漠去,此後都莫要来犯我大梁寸土。”
说罢,纪岚予便收了长矛,重重地戳在地上,倚着它站稳了。
“你不杀我?”喀莎颇感意外地睁开眼睛,轻笑一声道,“你不必觉得惭愧,喀莎此番带这一千死士前来,便没有想过能活着回去。”
纪岚予淡淡地看她一眼:“你的国家还需要你。”
喀莎的笑颜再也撑不住,两行眼泪滚滚滑落,却还是强撑着不肯抽噎出声,忍住哭腔哽道:“你便是今天放了我,我也不会念你的好,你今日放虎归山,就不怕将来後患无穷吗?”
纪岚予勾起唇角:“索漠,怕是担不起这个‘虎’字。”
“你!”喀莎被激怒,红着眼眶嗔视着他,目眦欲裂,“你不要太过得意忘形!”
“公主是明事理的人,虽为女儿身,却也是一身铮铮君子骨,本侯委实钦佩。”纪岚予淡淡道,“只是,你们索漠营中的老鼠不是本侯指使人放的,公主若想做归山猛虎,冤有头债有主,谁害得你们,你们便找谁报仇去。”
喀莎擡起手背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眼泪:“呵,那你且说,是哪个卑鄙之徒做得?”
“是我大梁的兵部尚书,”纪岚予果断告知,“秦世轩。”
“秦世轩?”喀莎神色有一丝迟疑,就像是听过其人一般。
纪岚予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况且他还记挂着皇都的老母,更是没力气在这里和喀莎兜圈子。
若要是在平时,喀莎这般神态必会引得他留意一番的。
纪岚予回到帅帐,两眼一黑,险些栽倒在地,陈欢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了他,纪岚予这才堪堪站稳,扶着陈欢的手,一弯腰,呕出一口鲜血来。
“侯爷!”陈欢被惊得一激灵,“您怎麽……”
纪岚予摆摆手:“不必惊动旁人,本侯须得即刻赶回皇都,就先带着彤儿走了,实在对不住,又要留你们在此善後了。”
陈欢忙拍着他的後背道:“侯爷说的哪里话,您府上有了急事,自然要赶回去看看的,这里便交给属下和攸宁。”
“还有一事……”纪岚予犹豫道,“彤儿与攸宁极亲,怕是不肯离开他……”
陈欢先是一皱眉,紧接着豁达道:“嗐,彤儿叫攸宁一声干爹,攸宁跟着他也是自然的,你们且先往皇都赶,这里留我善後即可。”
纪岚予浅浅一笑,拍了拍陈欢的肩膀:“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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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岚予在车里要让随行军医处理伤口,怕自己一身血气吓着了孩子,便让苏攸宁抱着他,自己坐得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