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见煦见她不动,便招呼着小姑娘过来,“小雨,肉馅腌好啦,就等你来包饺子了!”
付见煦手把手地教她擀皮丶填馅丶捏边,纪小雨学得极快,没包几个便已有模有样,圆鼓鼓的饺子整齐地码在案板上,像一群白胖的元宝。
给付见煦喜得大圆杏眼都笑成了眯眯眼,直夸小姑娘厉害。
纪小雨被夸得手一用力,饺子漏了馅儿,她囫囵将这个包好,放到付见煦包的饺子在旁边,“姐姐包的才好呢!”
两人边笑边包,不一会儿就包了许多,付见煦还叫小姑娘给付春好家送了好多。
按着传承已久的老规矩,年夜饭前需祭祖祈福。
两人包完了饺子,按理来说应去祭拜祖先。只是纪小雨自嫁过来後,便与那不记挂她的生父纪丘断了往来,而付见煦又“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两人在这世间,竟似再无可祭拜的血亲长辈。
沉默片刻,纪小雨轻轻拉过付见煦的手,柔声道,“虽不记得了,终究是给了你这副身躯的人,我们该去拜一拜的。”
她细心地将刚出锅的鸡汤盛出一碗,又拣了一碟饺子丶一方红润油亮的红烧肉,放在食盒里,带着付见煦朝屋後不远处的山坡走去。
雪後的山路略显清寂,一座简单的土坟静立于枯草之间,碑上刻着“先慈付南之墓”。
两人默默动手,拂去坟前的积雪,将带来的三样供品一一摆正。纪小雨点燃香烛,付见煦接过,恭敬地跪在坟前,虔诚三拜。
她在心中默念,“谢谢您孕育了这副身躯,让我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我会好好持家,善待小雨,往後年年今日,都会来祭拜您丶看望您。”
再次虔诚一拜。
缕缕青烟随风袅袅升起,仿佛带着生者的祈愿散入苍茫天地之间。
祭祖归来,午後冬阳正暖,澄澈的光洒满小院。趁着竈上还炖着菜,付见煦抓了一把糯米,加水在小锅里细细熬煮,不时搅动,直至调成一碗粘稠清香的浆糊。
纪小雨捧着浆糊,两人一同走到院门前。付见煦利落地踩上木凳,手持刷子,蘸饱米糊,均匀地刷在门框上。纪小雨在下面稳稳扶住凳子,仰头递上那副红艳艳的春联。
“是这儿吗?”付见煦比对着位置。
“再往左一点……哎,对,就这里!”纪小雨仔细端详着回应。
付见煦闻言,将春联又向左微调,随後稳稳按下。崭新的春联平整地贴在门框两侧。
顿时,原本朴素的院门被这片灼灼的红色点缀得喜气洋洋,浓浓的年味仿佛也随之凝聚在这方小院里。
贴好春联回到厨房,锅气正浓,汤也炖好了,菜也好了。付见煦将煎得金黄酥香的鱼盛入盘中,纪小雨则忙着将热气腾腾的饺子捞进盘子里。
待所有碗碟悉数被端上堂屋的方桌,还是天光大亮,只见佳肴满席,热气袅袅。
醇厚的鸡汤丶清亮的排骨萝卜汤丶油亮的红烧肉丶圆润的四喜丸子丶鲜香的煎鱼丶清爽的醋拌萝卜丝,还有那胖嘟嘟的饺子,彼此交织的浓郁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内。
纪小雨的头发已经干透了,她趁这功夫,用新买的红头绳将乌黑的长发扎起,挽成两个乖巧的髻子,更衬得小脸白皙明润。
这麽一打扮,红彤彤丶俏生生的一个小姑娘,可爱又明媚,叫人移不开眼。付见煦忍不住将手擦干净,笑着又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语气里满是宠溺:“这是谁家的小年娃娃呀?”
纪小雨望着满桌琳琅的菜肴,眼睛睁得圆圆的,惊叹道:“姐姐,你做了这麽多呀!”
付见煦被她逗得笑弯了眼,见牙不见眼,“那当然,今天可是过年呐。”她将筷子递过去,柔声道,“饿了吧?快吃。”
纪小雨接过筷子,却没有先顾自己,而是先夹起一个饱满的四喜丸子,放到付见煦碗里,“姐姐辛苦,姐姐先吃。”
饭菜的香气实在诱人,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竟都吃撑了。饭後撤下碗盘,换上盛着花生丶瓜子和糖块的攒盒。
付见煦趁这个间隙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将一身油烟气息洗去,也换上了一身整洁暖和的干净棉衣,整个人清清爽爽地回到屋里,长舒一口气,只觉得通体舒泰。
刚踏进房门,眼前便递来一个布包。她接过来仔细一看,竟是一双新做的布鞋,针脚细密匀称,鞋面用的是厚实的青布,看起来暖和又结实。
付见煦眼前顿时一亮,惊喜地擡头,“这……是给我的?”
纪小雨望着她,眼眸中含着一抹温柔而羞涩的笑意,点了点头。
付见煦立刻迫不及待地试穿。新鞋上脚,大小竟正合适,鞋底柔软而扎实,鞋帮妥帖地包裹着双脚,她低头稀奇地打量望着这双针脚细密的布鞋,又是惊奇又是感动,“这真是你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你什麽时候做的?还做得这麽合脚!”
纪小雨被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垂着眼帘,“是抽空做的。好几个月前,姐姐给我买新衣裳时,布庄掌柜送了一块纳好的鞋底……我瞧着那尺寸正好是姐姐的码,便私下里攒了些青布,想着给姐姐也做一双……”
付见煦闻言,心头顿时一热,仿佛被什麽东西满满地填满了。她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想到她不知在多少个夜晚丶趁自己不注意时,默默埋头赶工,只为在新年这天给自己一份惊喜,顿时感动得眼眶发酸,泪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