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
钟声不疾不徐,一声接一声地传开,如涟漪般迅速扩散至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万家灯火次第亮起,百姓们惊慌失措地涌上街头,朝着皇城方向翘首张望。
“是……宫里的丧钟!”有大臣颤声低语。
“多少响了?这……”有人屏息细数,脸色渐渐发白。
“整整八十一响!是帝王大丧!”确认了这个事实後,屋子里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
“皇上前几日不是才传出口谕,说凤体有所好转麽?怎会突然……”
“嘘——慎言!听说是三皇子进宫禀报,说找到了二皇子,可人已经……成了个废人。陛下听闻此事,当场就气急攻心啊!”
流言在夜色中飞速蔓延,而皇城之内,哀声震天。
金碧辉煌的寝殿中,三皇子姬弘川一身素缟,正伏在冰冷的灵柩前痛哭流涕。
“父皇!父皇——”他似是声声泣血,额角重重磕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儿臣不孝!未能替父皇分忧,竟让您……”
这般情真意切的悲恸,让殿内侍立的宫人无不掩面拭泪。几位老臣红着眼眶上前搀扶:“殿下节哀!陛下龙驭上宾,此乃国之大事。”
“父皇!父皇啊!”
“还请殿下保重凤体,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姬弘川在衆人的劝慰中缓缓擡头,面容上泪痕交错,眼底却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锐芒。
他扶着灵柩站起身,身形微微晃动,“诸位大人……说得是。”
“父皇骤然离世,本王……心绪大乱。然则国不可一日无主,当务之急,是要稳住朝局,让父皇走得安心。”
……
国丧的钟声馀韵尚未散尽,三皇子便在最初的悲痛之後,展现出了雷厉风行的手腕。他不但以“护卫皇宫安危”为由,调动亲信接管了宫廷禁卫与京畿防务,将整个京城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皇帝梓宫尚未移入陵寝,这位自诩为皇位唯一合法继承人的三皇子,便已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
而後,不过数日工夫,朝堂之上已悄然换血。不仅几个至关重要的职位上,都换上了三皇子的亲信;而几位曾公开质疑过他的老臣,则纷纷因各种“缘由”称病不朝。
更让满朝文武哗然的是,三皇子竟以“国不可一日无主事者”为由,在朝会上公然宣布,将代替驾崩的先帝,主持三月中旬最为重要的春祭大典。
春祭,乃是向上天祈求风调雨顺丶国泰民安的国家大典,素来只有天子方能主祭。
三皇子此举,无疑是在向天下宣告。
——他,已是实际上的新君。
当三皇子将要代行春祭的消息传到长公主府时,长公主正坐在书房里看书。
她轻轻合上手中的书卷,脸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春祭?”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在书脊上摩挲,“倒是选了个好日子。”
这时,门外传来侍从的通报声,说是谢音挽送来的火药已经准备好了,请她前去查验。
长公主起身,径直走向庭院。她一身绛紫色宫装,在春日阳光下显得格外庄重。
院子里,一个新炸出的土坑格外显眼。坑洞周围的泥土被炸得翻起,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
长公主站在廊下,眸色深沉,静静地看着那个坑洞。
半响,她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效果不错。”
她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声音中还带着几丝笑意:
“春祭之日,三皇子姬弘川名不正言不顺地登上祭坛。他弑父害兄,必遭天谴。”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不知道我这个三侄子,对这个结局是否满意?”
……
与此同时,谢音挽收到了长公主的密信。素白信笺上只有三个字:三月十五。
她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墨迹。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眼中,明明灭灭。
三月十五,春祭之日。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竹叶……”她轻声唤着,背部的伤口依旧疼痛,但她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笑得放肆,“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