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落回那包油光锃亮的卤肉上,心思转了转,试图缓和气氛,便伸手将油纸包重新仔细裹好,声音放软了些:“这金贵东西,味儿真好……留着晚上给你弟垫垫肚子吧,他下学回来指定饿得慌,正长身体呢。”
郝红一听,心里那点不快立刻又翻涌上来。她特意带回来就是想给终日操劳的母亲尝个鲜,弟弟固然要紧,可娘怎麽就舍不得往自己身上想一分?
她眉头蹙起,声音也硬了:“娘!这是我特意带给你吃的!弟弟哪天少过零嘴?这肉你得自己吃了,补补身子。”
“我一个老婆子,吃这麽好做啥,还不是糟蹋……”周梅话未说完,厨房单薄的木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一股冷风瞬间灌入。
门口站着的是这个点本该在外串门的郝红的爹,郝老大。
他裹着一身寒气,脸被风吹得发红。那双浑浊的眼睛一下就钉在了周梅手里那包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卤肉上,他鼻翼翕动,嗅了嗅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肉香。
“嗬!”他嗤笑一声,几步跨进来,嗓音粗嘎,“我说怎麽一股子馋人的油腥味,原来躲在这儿吃独食呢!”
周梅下意识地把肉往身後藏,声音发虚:“他爹,不是……是大红从店里带回来的,就一点……”
“一点?”郝老大眼睛一瞪,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油纸包,“一点不是东西?老子在外头累死累活,你们娘俩倒好,关起门来偷嘴!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老子!”
郝红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一步想抢回来:“爹!那是我给我娘的!”
“滚开!”郝老大胳膊一抡,轻易格开郝红,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撞到了身後的竈台,“赔钱货!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白养你这麽大了?有点好的不想着你兄弟,不想着老子,倒先便宜了婆娘?”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郝红脸上,“这家里哪一样不是老子的?老子让你白住了这麽久,家里老子说了才算,老子让你吃,你才能吃!老子不让,喂狗也轮不到你们藏私!”
让她白住了这麽久……
这些话像冷冰冰的冰锥,一字一句戳进郝红心里。
郝老大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旋即攥着那包肉,转身摔门而去。
冰冷的寒风再次卷入,吹得郝红一个激灵。
炖菜的热气还在冒,可郝红却感觉厨房里像地窖一样冷。
周梅颓然地靠在竈台边,嘴唇哆嗦着,眼里噙着泪,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喃喃道:“……算了,红儿,算了……你爹他就那样……忍忍就过去了……”
忍忍?
怎麽忍?
郝红看着母亲逆来顺受的样子,再想到父亲那蛮横的嘴脸和那些剜心的话,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委屈猛地冲了上来。
这个家,真的是她的家吗?
就像爹说的,她已经白住了这麽久,这个家一切都是他的,她们连吃一口自己挣来的东西都要被骂是偷是抢!
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了,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郝红猛地转身,没再看母亲一眼,一头冲出了厨房,冲进了暮色沉沉的院子。
身後传来周梅焦急的呼喊:“红儿!你去哪儿!快回来,外面冷!”
可她哪里肯听。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冰冷刺骨,她却浑然不觉。
她径直跑向院子角落里的偏房——那甚至不能算是一间正经的偏房,不过是搭在主屋墙边的一个棚子,平日里堆放着柴火和杂物,只在角落里勉强塞进一张板床。
这便是她的容身之处。
她这二十多年来的容身之处……
郝红紧抿着唇,摸黑飞快地卷了两件贴身衣物,将自个这些年攒下的钱揣进怀里,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院门。
门外是漆黑冰冷的冬夜,村子里几乎不见灯火。她却咬着牙,一头扎进了寒风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口的方向跑去。
眼泪刚流出来就几乎冻在了脸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去找大丫!只有大丫不会骂她,不会抢她的东西,不会说她是赔钱货!只有在大丫那里,她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夜路难行,寒风刺骨,可她心里憋着一股气,支撑着她不停地跑下去,朝着周家村,朝着那个或许能让她喘口气丶能做个人的地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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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心疼大红,也心疼千千万万个像大红这样的姑娘,现在很多女孩买房的愿望非常迫切,都跟原生家庭相关……但是大红会有自己的家的,无数个大红也都会有的。
今天夜里被辅导员捉去开会,所以少一点。原本还蛐蛐他,但是看到了好多漂亮学妹,眼前一亮又一亮,我原谅他了!明天补上,明天大肥章~原本打算今天写番外,可是我有强迫症,中间插一章我难受死了,硬是改了些东西加进来了。
ps:今天在b站上找专业课网课看,前面觉得这老师讲的真好,让我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但是後面解释一个名词概念的时候,这人突然来了一句,就像chu女一样,都是第一次值钱……我裂开了……
上次看政治网课也一样,说唯心主义唯物主义,那麽多可以举的例子,非要说假如他的老婆跟一个陌生男的在酒店共处一室一整夜。好恶心……
有些人真的会突然大头换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