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蔚也跟符越说了个故事。
有个小孩出生时母亲难産,父亲赶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他被奶奶拉扯到五岁,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奶奶也身患重病撒手人寰。
好在街坊邻居人好,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就你家住一天丶我家住一天的把他拉扯长大。小孩从小失去亲人,心思敏感,虽然知道邻居好心,但因为不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初中读完以後就跑去辍学,自己想办法自己的生计。
好在他长大的片区小,对未成年打工这件事管得不算太严,小孩进过餐厅当过收银员,後面大了长开一点,网吧老板看他长得不错,招他去前台做点清闲的工作。
没想到的是他在游戏上竟然还挺有天赋,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接触了决京,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在工作之馀给自己找了个代练的兼职赚零花钱。
那段时间他声名大噪,不少周边学校的学生都来找他帮忙上分。当然这其中并不只局限于决京这一个游戏——那小孩技术好丶精力旺盛,最重要的是从小过够了苦日子,有赚钱的机会就一发不可收拾,再後来那些高中学生把他介绍给网友,他的网上业务也拓展起来了。
——他技术是真的好,再加上因为年轻反应快,曾以一己之力偷塔翻盘对面五个京极大丞,一个从小没父母管教缺爱的孩子在网上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感,他渐渐沉溺其中,不愿意回归现实。
这麽说起来,自从当了代练以後,他的人生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曾经还一度有OPL的战队找上门来问他要不要打职业,但由于那不是他自己的号,都被他给拒绝了。
尽管如此,代练的那些钱已经够他花了——小孩并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他很知道知足,除了偶尔自恋一下自己简直是个天才也没什麽,直到那天,他撞车了一个职业选手。
该说职业选手不愧是职业选手,那把小孩玩的是射手,虽然早有二打四打五的心理准备,但在两分钟内面临对面打野三次抓,心态还是没有绷住。
当了这麽久的代练,他也不是没输过,但从来没有输得那麽惨烈,哪怕住在塔下都要被对面打野从二草进来包围,真正的毫无一点体验。
他不知道什麽是OPL丶不认识那个职业选手,但他记得游戏开局时自家辅助很兴奋地开了全部,喊对面打野叫做“Further”。
Further,蔚也一个只上完初中英语基础极差的人,硬是在打完那把游戏後把这七个字母组成的单词全记住了。
永生难忘。
“……”
符越听他讲完故事,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想说……那个小孩就是你吧?”
“是我。”蔚也神色如常,并不觉得把自己以前那些并不光鲜亮丽的经历说出来是一件很大不了的事。
符越听他这又是父母双亡又是早早辍学的,心里的怜惜还没完全酝酿成型,听到後半段故事,只觉得又心疼又好笑:“那你说的骗我是?”
蔚也低下头不敢看他:“……我一开始进来不是想打比赛的,我是为了报仇的。”
“……”
把蔚也这几个月的行为都串联到一起,从一开始把他当成骗子不肯加入VOK,到後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非要拿打野跟他单挑的执念。
符越福至心灵,哭笑不得:“还挺记仇。”
蔚也看不明白他的态度,他以为他骗了人,符越应该很生气才对,可现在看着却完全不像那麽回事儿。
想象中铺天盖地的责怪并没有降临,蔚也抿着唇:“你不生气吗?”
“这有什麽好生气的?”符越敲了敲他的头,蔚也吃痛,擡手捂住,“你要早说有这事儿,我早跟你单挑了。”
蔚也一直知道他人好,却不知道他这麽好,倒让他不知道说什麽了。
符越看了眼天色:“行了不说这个了,吃饭去吧,一会儿晚上还得练,还得看看梦火他们半决赛的回放,这两天可有的忙。”
蔚也一想也是,如今决赛在即,他怎麽能天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因为自己的不懂事和符越的大度感到十分心虚,蔚也点过头,还没走出两步,就又听到符越喊他:“对了小也。”
蔚也停下,疑惑地看他。
符越眉宇促狭,挑眼问:“之前的误会解释清了,我刚刚问你的呢,你可还没回复我。”
“……”
蔚也顺着他的话开始回忆符越刚才说了什麽,想起之後脸色发白,别过头想要装没听到偷偷溜走。
但他怎麽跑得出一直观察他反应的符越手掌心?符越一早就盯着他了,一看他有要逃的趋势,大手一伸直接抓住了他的衣後领:“跑哪儿去?”
蔚也的脸红成了虾子,他低着头说:“我去吃饭,晚上不是还要训练吗?”
符越看出他这是不好意思了,心情极好地勾起唇:“吃饭跑什麽?不是说今天我请你吗?”
蔚也一愣,他刚才光急着逃离这尴尬的氛围,倒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符越拨着他的衣领把他转正过来,说:“也不着急,慢这一会儿也饿不死,先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不然我怕你一会儿吃饭都吃不安生。”
蔚也心想他还真是了解自己,但事已至此,无论说没说清楚丶最後结果怎样,恐怕他这顿饭都吃不安生了。
符越是他见过最直白的人,又总是一语中的,让他就算想扯谎也扯不过去。蔚也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麽了,他明明并不排斥符越,之前也有考虑过要接受对方,可这一天再度到来,他脑子里像是糊了一团浆糊,他不敢面对符越,只想往没人的地方跑。
他低下头也能感觉到符越炽热的目光,蔚也心里为难,不想让符越失落又不敢真的迈出那一步,正纠结考虑着,符越的手机突然响了。
——为了在外面的时候不打扰到别人,符越手机铃声一直调得很小,可再小在这针落可闻的训练室里还是有些突兀,蔚也偷偷擡眼看他,就看到符越拿起手机,脸上舒展开一抹笑意。
他心情好,连带着蔚也的自责也削减不少:“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