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到底也没多言,毕竟不再是当年愣头青一般的人了。两三年的时光过去,徐钦年岁渐长,人也沉稳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只在温泉王府瞥了萧熔一眼便走不动路的憨头憨脑的少年了。
对姻缘之事,徐钦也早不似当年那般热忱。
许是这些年真的忙得四脚翻飞,也许是见惯了被一纸婚书拴在一起过日子的人的无奈和愁苦,他倒是想得通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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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非是人人都能如徐钦一般通透。
秦府里,秦世轩的小厮将一只木盒放在他桌上时,犹在皱眉劝他:“公子,这里面是您要的东西。可是此物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便会……”
秦世轩一擡手制止了他的话:“再怎麽危险也得用上,否则主子大老远从楚国给咱们鼓捣过来,就是为了让咱们供着玩的吗?”
“这……”小厮急得脸都白了,像是怕极了那木匣子里的东西,“这东西哪敢供着,只怕是人人都要想法子离它远些。”
秦世轩将手掌贴在那木匣子上,感受着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勾起嘴角:“这可是咱们要送去塞北的大礼。”
徐钦押送粮草刚走,七日後,秦世轩就出现在了塞北大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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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人倒是稀客,”陈欢没好气儿冷哼一声,“这回又是来给我们添什麽堵?”
秦世轩从善如流道:“自然是奉圣旨来此清点军营人数,顺便知会各位一声,本官升任了兵部尚书。”
“尚书不过也就是个二品官,”纪岚予淡然扫他一眼,“你见了本侯,还是要行跪礼的。”
见他不为所动,纪岚予又哂道:“原兵部尚书大人素有旧疾,十日之中足有七日都是要告假的,兵部不是早就秦大人独当一面了吗?如今不过是有了个正名,可是想来,秦大人心中,应是并无真正的升官发财的快意吧?”
秦世轩笑而不语。
纪岚予在他这笑里,看出了一丝寒意。
果不其然,昌平七年初,一场鼠疫,就在索漠军中爆发了。
纪岚予心里并未有太大意外,只是仍然忍不住亲自去质问了秦世轩。
纪岚予开门见山道:“本侯原以为秦大人带着这些脏东西,是要对自己人下手呢。”
“那哪能啊?”秦世轩轻笑,“侯爷都说了是自己人,下官可不至于糊涂至此。”
纪岚予轻抿一口茶水:“你那一箱子老鼠,怕不是大梁来的东西吧?”
“侯爷管它们是哪来的东西作甚呢?”秦世轩笑得阴鸷,“只要能成功退敌,它们也算一堆小功臣呢。”
纪岚予沉声讽道:“卑鄙。”
秦世轩满不在乎地嘿嘿一笑:“要都按您这麽个君子做派,可要拖到什麽时候这仗才能打到头呢?您在这儿多耗一天,您家王爷就要多去求一户人家,您从前不是挺疼他的吗?如今怎麽舍得他这麽受累?”
“本侯家事,”纪岚予重重将茶盏墩在桌案上,“不劳秦大人操心。”
“是,”秦世轩偏要继续说,“下官考虑不周了。想来西宁侯府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一多半是拜襄亲王所赐啊。您仔细想想,皇上虽然面上从未说过什麽,可您纪家姐弟俩一个嫁了皇上,一个娶了亲王,于情于理,您说,皇上会一点儿也无所忌惮吗?”
纪岚予心里一阵躁动,捏紧了自己膝头衣料,不与他接话。
秦世轩继续阴笑道:“昔年纪皇後是遭人暗害才难産的,可皇上後来并未追查此事,难道侯爷不觉得这番巧合太过蹊跷了吗?细细想来,皇上必是不愿您纪家树大招风,才默许了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给您家这棵大树折枝砍叶吧?您猜猜看,要不是因为您当初执意要娶襄亲王,纪皇後会不会落得个难産而亡的地步?”
“你放屁,”纪岚予家教严正,甚少以此等粗鄙之语驳斥旁人,此番必是气急了,拍桌道,“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恶意揣测皇上?你秦家的人头多的不想要了吗?”
秦世轩一哂:“是,下官不该如此揣测圣意。可襄亲王当年所做,也是将您侯府害得不浅啊。您母亲知道了您带着幼子在边关吹西北风,当即就气病了呢,现在想想也有一年了,下官见如今小侯爷长得这般好,可祖母竟然不能抱一抱,委实是可惜可叹。”
纪岚予轻喝一声:“那又如何?”
“您母亲在府里抱病苦熬,”秦世轩故意将尾音拖得极长,“可襄亲王都未曾上门看过一眼,您真的半分都不怨他?那侯爷这心怀,可真是要与千古圣贤比肩了。”
纪岚予强压下心头悸动:“本侯与襄亲王早两年多前便已和离,如今他非我妻室,我母亲亦非他婆母,他不去拜谒照拂也是常理。本侯和襄亲王早就已经是陌路人了,已然没有任何关系,秦大人就不必刻意费心挑拨了。”
秦世轩轻笑:“是,是下官多嘴了。如今索漠中鼠疫横行,他们已溃不成军,想来塞北大捷就是眼前的事儿,您也很快便能班师回朝。且待您回了皇都,见了故人,再看自己还能否有今日这般豁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