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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第2页）

他修长纤细的手指在琴弦间拨弄一阵，一串悠扬乐音便自那桐木琴上流出，一时间竟令人有恍若置身那仙乐处处闻的瑶池仙境之感。

待一曲终了，萧炎方才如梦初醒般笑着拍了拍手：“我大梁果真不缺神人，尹卿这手绝妙琴音，真是恍若瑶池仙乐。”

衆人跟着鼓起掌来，就连一向矜持的萧熔都难免跟着拍了几下手，萧齐却皱起了眉。

“臣弟觉得，方才这支曲子，耳熟得很啊，”萧齐起身，淡淡地扫了这琴师一眼，“只是，似乎弹错了几个音？莫不是尹琴师打算借今日国宴，重现昔年‘曲有误，周郎顾’这一典故？”

闻言，纪岚予心里一沉，不由自主地端起手边杯盏送到嘴边，微微倾杯时方才发现这是没有一滴酒液的空杯，刚才他竟是恍惚了吗？

琴师闻言，惶然下跪道：“这……草民愚钝，琴艺不精，不知王爷说得是哪几个音？”

萧炎还未开口，奎琅却上前一步道：“臣以为，尹琴师并未弹错。臣自幼研习琵琶，虽不擅七弦古琴，可这支曲子却也是研习过百遍的，自觉与方才尹琴师所奏并无二致。这首曲子名曰《西洲曲》，‘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一句更是人人耳熟能详，尹梦洲其名化用此句而来，想必《西洲曲》定是对尹琴师别有深意，自然更不可能错。”

萧齐真是不知道怎麽哪都有他说话的份，此番竟是恼了：“奎琅王子倒是懂得颇多。”

“不敢，”奎琅恭恭敬敬地朝萧齐一拱手一弯腰，“只是术业有专攻，臣虽不才，可琴曲之事尚可卖弄一二。《西洲曲》不算冷僻曲目，王爷方才尚且不能说出这曲子的详名，可见王爷也只是听过，有个印象，并未真的了解过。总而言之，依臣所学所见，尹琴师技艺高超，方才更是一音未错。”

“你！”萧齐瞪他一眼，正欲怼更多，萧炎便喝了一声，打断了这二人。

“如此精湛的琴艺你们不去欣赏便罢了，”萧炎微怒，“不听就闭嘴，滚回自己桌上吃饭去。”

萧齐虽不悦，可也不好再胡闹，只得乖乖坐回桌前。

奎琅倒是一脸淡然，只装作无事发生。

萧齐自打坐回桌旁，便没了吃饭的心情。

他记忆里，一定是有过这段旋律的，只是不知为何，那段耳熟的乐音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与方才尹梦洲所奏之曲完全重合。

他自诩记忆还不至于差到此种地步，心下一瞬迷茫，想着也许是曾经在什麽地方的秦楼楚馆中耳闻过，而那里的艺伎小倌不精琴艺，是他们弹错了也未可知。

纪岚予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他抱着彤儿喂他喝了小半碗蛋花汤，自己也是没怎麽动筷子。

就这样一直到宴席散了，百官纷纷告退，他们二人便一直坐到了最後。

萧炎看了他们一眼，只是嗤笑一声，便令人抱着萧怀一起走了。

萧齐仍然沉浸在方才那支曲子的纠结中，他甚少钻这种牛角尖，这次却着了魔一样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纪岚予看了他一眼，抱起彤儿往门外走了。

“侯爷……”萧齐叫住他，“我……我能不能……”

纪岚予顿住脚步：“有话直说，方才‘大雅之堂’之上尚且能那般无所顾忌，现在装模作样有什麽意思？”

“我不是……”萧齐挪了几步到他身侧，“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纪岚予看也不看他，听完这句话便抱着彤儿继续走。

萧齐心知他这是默许了，心中窃喜，忙小跑着跟上。

二人穿过御花园一角时，却见隐约有一抹艳烈的红色身影穿花而过。

“公主！公主留步！”

竟是徐钦的声音。

纪岚予和萧齐这次倒是一起顿住，一番沉思。

待回了侯府，纪岚予便将彤儿交给了扶兰和拾竹。

萧齐活像影子似的粘着他，他权当没看到。

而後，纪岚予径直去了自己的书房。

萧齐跟到门口，却不敢贸然进去，只好停在门口。

片刻後，纪岚予抱着一张七弦古琴出来了。

萧齐神色一凝。

纪岚予将那古琴搁在院里的石桌上，一撩衣摆端在在桌前，指尖自弦间滑过，试了试音。

萧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岚予……你这是……”

纪岚予也不睬他，自顾自地弹了起来。

短短一曲很快奏完，这段旋律终于和萧齐的一些记忆重合交叠起来，在他脑海里交织成了一段绕梁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