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岚予自嘲地轻笑道:“是吗?可我和他都很累。”
这一句似是答非所问,却如一根锐刺径直扎进了萧齐心底。
他像是躲什麽骇人的东西一般,扶着游廊的栏杆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里。
回到房中时,他已是泪流满面。
他到现在方才明白,纪岚予到底为什麽会那麽气他。
一句见贤思齐,足矣。
纪岚予爱的那个他,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到底为什麽要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呢?
纪岚予一次次告诉他,如果他真心想留在国公府,就好好教养彤儿。
可他没有听话。
萧齐抱膝坐在榻边,泪水恣意淌下。
他这麽多年都没学会好好去爱一个人,他现在方才恍然悟出,他那般自暴自弃地自以为惑人的勾引,对纪岚予来说,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
纪岚予爱的那个他,怎麽会这样呢?
他以为纪岚予不要他了,其实是他自己不要自己了。
他如此做,非但不会让纪岚予有半分宽慰,只会徒增他的失望。
他这些年像是大梦一场,如今确乎该醒一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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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乞巧节後,天气就一日比一日凉爽了起来。
萧齐这些日子的心态也好了很多,自那次拜堂後,他与纪岚予之间忽然就有了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般,很久也没有再吵闹过了。
他先前总觉得平淡下来就是没希望了,却忽略了纪岚予原本就是那般淡如水的人。
他觉得与其互相折磨都不要寡淡如水,反而更伤了纪岚予的心。
就像纪岚予给他的关爱那般,夜里给他掖好的被角,生辰时依着他的口味做的一桌子饭菜,还有他怀彤儿时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些就像一泓汩汩滔滔淌过山涧的清泉,不渴到濒死的人,永远不会觉得清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而他呢?
他的不喜似利刃,他的热爱又像烈火。
无论喜不喜欢,他似乎一直在让纪岚予受伤。
可他们注定只能互相折磨吗?
一定要火烤干了水,或者水浇熄了火麽?
萧齐从未有过这样的惶恐,从未如此害怕过失去什麽。
可他现在是真的害怕了,一个人的爱意这般深沉,若是失望起来,心里一定很疼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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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些日子,他便安心的在家中看着两个孩子,也不再放纵彤儿,哪怕按着他,也要他每日在书房坐够一个时辰方才算完。
萧怀则是一贯不用他操心的,萧齐有时看着萧怀,既觉得欣慰,又难免有些害怕。
萧怀的性子简直是越来越能看出,全然随了帝後二人。
他日渐沉稳,很多时候冷静的不像个未满四岁的孩子。
他这麽小,就能在书房端坐一整天,那些大人看了尚且头疼的经史子集,他即便不谙其中深意,可也能照着那些字一个个的慢慢抄下来。
小彤儿则不同,萧齐抱着他翻书时,他常常闹着要萧齐给他讲书里的故事,坐不住一会儿就要去院里跑着玩一会儿。
萧怀越是沉稳执着,就越显得彤儿活泼闹人。
“到底是不一样的。”萧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笑了笑。
彤儿到底还是像他。
这厢慢慢入了秋,再过几日便是彤儿三周岁的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