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
“为何?”若生想起他的壁画,她记得他说过壁画完成就会离开,“法师的壁画完成了?”
不忍再看那双落寞的双眸,他眺望远方,轻声道:“是。”
“昨夜便已完成,若是施主以後再去石窟,便能瞧见了。”
昨夜,竟这般急不可待吗……若生掩住情绪:“那便恭喜法师,不知欲往何处?”
“于阗。”一声轻轻的叹息传出。
于阗与阿喇汗国接壤,随着阿喇汗国改教,势要吞并西域以来,两国多次交战,起初于阗尚能对抗,随着新王上位後,骄奢淫靡,大肆欺压百姓,于阗早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于阗王初心不改,前几日从于阗传来的密信中,言明王正筹划大战,欲要亲征。
以于阗现在的兵力,官员无不明白,此战非输不可,纷纷反对,可王一意为之,甚至还杀了数名反对的官员。
这下再无人敢上奏,只祈求着在外飘荡的净光法师能速速归国,也许尚能劝解一二。
可他又能做什麽呢。
俗世的兄弟,王一向视他为眼中钉,只恨不能除之。但每每念及万千民衆尚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便不能置之度外。
于阗,他必是要回去了。
待到分别时,万籁俱静,麦朵父女出门寻找车夫,月光如银,只剩两人独处。
若生将衣袍还于他,递出的刹那,忍不住又收了回来。
净光疑惑不解地擡头看她。
“法师还会回来吗?”她笑问,巧笑倩兮。
净光有一瞬的晃神,摇摇头。
此去必定凶险,他也不知能不能回来。
“有缘自会相见。”他伸出手。
骨节分明的指尖横贯在眼前,冷白的腕骨自僧衣中露出,圆润的檀木佛珠缠绕在手心。
若生一时被他的手心吸去了注意力,她一动不动地,自顾抱紧了衣袍。
他怎麽能如此轻言再见,难道这麽些日子相处,她于而言依旧是常人麽?她不甘心,不想让他离开。
她的心跳加速,柔软和不舍如一根线,系在他的身上,只要他稍稍一动,便会扯动她浑身的情绪。
若生突然恍然大悟,她心悦法师。
这种感情是突然意识到,却是一直寻在着的。
从她与他嬉闹丶教学……到她被迫的表白,却叫他越来越远离的时候。
心中的酸涩原来一直是因为喜欢他,可她居然才意识到,为什麽偏偏是这时候!
她垂着脑袋,有种莫名的冲动在心中乱撞。
她不能叫他这麽离开,不能让他就此遗忘她。
门外响起马车轱辘声渐近,交谈声也愈来愈响亮。
可若生什麽都听不见了,她盯着他的手心,清晰的脉络摄满了她的脑子,心脏跳动地,扑腾扑腾愈演愈烈。
当感情一旦上头,心里就如有了一只困兽在挣扎。
她面上不显,低头说。
“法师将这衣袍送予我吧,让我作为留念。”
她的声音浅浅,净光怀疑自己听错了:“施主?”
他矮下身子,盯着身前人圆润饱满的头顶,墨色的发丝垂在她皎洁的脸庞,越显她的安静与乖巧。
“你说甚麽?”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一声声呼喊着“法师,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