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会发狂。
时间会磨砺一切,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怀念良久。
他来此处,只是为拿走些留念。
打开床上密箱,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信件。因着时光过久,有些脆弱易碎。
他索性拂地落坐,一封封地拆开回忆。
时光会磨砺一切,唯有感情愈久弥深,他自以为可以很平静地面对一切。
当他手掌撑在白玉地板上,胸膛起伏,他知道,还是输了。
他有些屈服般地轻扯了下嘴角,将信件一封封拿起,小心翼翼地塞进袖中。
忽而,他顿住了,拿出了最底下一封信。
“净光亲啓。”
不是法师,而是净光。他的呼吸突然被扼住,满眼神摄在其上,他突然明白了什麽。
多年之前的记忆,深刻地就在面前。
“我身上有些秘密,但是不能为外人道,你也无须问我,也许哪天我便写信告诉你了……”
他心中大憾,拆开信封,有丝颤栗,流露出少年人般的气质。
“净光,我实则来自千年之後。
我很不安,也许哪天命运就会将我带走,亦如我来时的突然。我很害怕,你会失措,会伤心痛彻。我很无助,我竟无法解脱此中困境。我很抱歉,久久未告知你真相……
最後,我很爱你,如果可以,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久久未动,尉迟净光擡手拂过每个字迹,他动作轻柔丶缓慢,犹如看世间珍宝。
他忽而便笑了,笑得那样温润,没有恨丶亦没有痛楚,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消失,他的心满满的,像是被充盈着。
他转过头,对着虚空,亲啓唇角,仿佛身旁真有一人。
“若生,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
若生回过神,换做掌心贴上。
千年前,王殿中,尉迟净光也伸出手,双手相触的那一刻,像是有一道涟漪凭空在空气中流动。
“净光,我一直都在。”若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惊喜,但眼中却未倒影出她的身影。
她知道,她化作了这世界的一缕魂魄,无人可察。她参与了尉迟净光的所见,亦感受了他的孤独寂寞。
她曾陪伴着他走过王座到佛寺铺垫的道路丶在他昼夜处理政务之时,亦陪伴在他的身侧,看着他的旧伤复发,她担心受怕,他欣慰尉迟弘景,她亦喜悦。
她依旧如他的妻子,只是无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嗯。”朦胧的虚影慢慢消失,他的手依旧保持着动作,俯身虚拢住,直到身前再无一物,但他没了惊慌失措,这一刻,他总算平静了丶满足了。
“净光知晓你在身旁,一直都在,便够了。”
後来,尉迟净光出了王宫,走出于阗,走过雪山丶花海…她同他看尽了世间万相,就如那副壁画,再也不是栩栩如生,而是真实的丶绚丽的。
……
眼角缓缓滑下一粒泪珠,她睁开眼,被眼前一幕所感动。
退後一步,这是绚丽多彩的壁画,不再是残缺丶灰败,而是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这。”
石窟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讶异。
若生转过头。
身穿袈裟的和尚就站在门口,他的面容俊秀,眼中闪着光芒,不知何时,太阳再度升起,刺眼的阳光在他身上却很温暖。
他将视线从壁画中转移,投向若生,意识到惊扰到了人,他双手合十,腕心挂着一串佛珠。
“施主,小僧失礼了。”他语气略带歉意,声音很温润,如清泉一般。
“没事。”若生笑颜道,看着一模一样的长相,上前走进:“我猜……法师法名是净光?”
和尚像是被惊到了一样,不管是她越来越向前的步伐,亦或是她肯定的语气。
他退後数步,手僵持得平擡起:“施主如何知晓的?!”
望着这熟悉的一幕,若生坏心一起,拽住他的手心,双掌相扣,大掌阻扰不了她的动作,佛珠兹拉一声落了满地。
吻也在此刻袭来,轻轻的,淡淡的清甜,就像一只手,拨乱了他心底的弦。
他浅浅地,试探性地回吻了一下,紧接着双目凝视,他仿佛看到了一袭轻纱,笑意嫣然的古代女子。
他的脑子也被拨乱了,眼神愈发深沉,流露出温柔至极的柔情。
“若生……”他低叹道,撬开了她的唇齿,尘封千年的爱,在此刻总算相撞。
“我曾在佛祖下许愿,
愿此爱千年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