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秦阿嬷带着厨娘,手脚麻利地先给西院的客人们端去了些清淡适口的饭菜。
惦念着两位主家这些日子在外奔波,恐是没能安心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又依照他二人的口味多做了两道辣菜。
只可惜这二人早就受够了风餐露宿沾上的脏污,只想快些去沐浴,根本顾不上细细品味,风卷残云般半刻钟就光盘,而後分别奔去两边的盥室。
一个时辰後,两人浑身清爽地坐在床上,靠着软枕,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说说吧,怎麽回事。”姜鹤羽率先打破沉默。
江离还沉浸在方才被她甩开手的悲伤中,委屈巴巴:“你嫌我脏。”
姜鹤羽脱口而出:“你当时一身汗……”擡头见他面色黯然,无语片刻,主动靠进他怀里。
江离心下稍安,展臂将人往怀里搂了搂。
姜鹤羽探进他衣襟下,拧着那腰间软肉撒气:“你尽会装可怜。”
江离挨着她蹭了蹭,喉间低低“嗯”了声,“只有阿羽心疼我。”
姜鹤羽冷哼一声:“别左右顾而言其他,赶紧交代清楚。”
江离也不再打岔,将她提抱起来,坐在他腿上,与她面对面交谈,神情肃然。
“赵恒,他本名叫李明允,实际上是刚被废不久的太子。我往年曾在太子殿下府上领了个闲差,後来犯了错被贬出京,算起来,与他已有近十年未见了。
“我几月前在战场上听闻他被贬巴州,便开始谋划此事。我了解他,也了解天後,他不可能谋逆,但天後,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他顿了顿,看了眼她的脸色,继续道:
“阿羽,你放心。只要得到他身死的消息,天後便不会再追究,更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往後,他就如我一样,安安分分做个普通人,平淡安稳地度过此生。
“我只是想保他一条命,并无其他谋算。”
说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姜鹤羽睨他一眼:“我没聋,听得见太子殿下几个字。我是在问你。”
她将重音咬在“你”字上,面色有些冷。
江离缓缓道:“我本名谢安。十六岁及第後,在朝中做过几年朝散郎,後来又被贬谪到永州做过几年参军,最後……”他抿抿唇,“……还蹲过几年大牢。”
姜鹤羽瞳孔微缩,拂开江离搭在她肩上的手臂:“那个写南西阁序的谢安?“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虽是问句,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拥在二人腰间的被褥被姜鹤羽的手抓出深深的褶皱。
江离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这样情绪外露的神情,心中登时一沉。
“是我。”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江离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阿羽竟比他想象中还要介意他的身份。
他急切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阿羽,我不是有心瞒你。”
“我没想再要这个身份,进监狱也是被冤枉的。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信我,阿羽。”
“你就只把我当江离,好不好?我就只是江离,我只想丶只想与你永远在一起。”
姜鹤羽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急促心跳,神情有些恍惚。
她沉默许久,消化了这个消息,掀开眼皮看他。
“你还有事瞒着我。”
江离脊背猛地一僵:“我……”
他动了动唇,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正欲再次开口,却被她出声止住。
“罢了。”姜鹤羽看了眼时辰,语气很淡,“明日再说。”
先做正事。
江离见状,忙将她紧紧拥进怀里:“阿羽,我说,我……”
姜鹤羽打断他:“我说了,明日再说。”
“为何?”江离慌了神,“阿羽,你别这样。你骂我吧,不,你打我!”
他把姜鹤羽的手裹在自己掌心,带着她一拳拳毫不留情地重重砸向胸口,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对不起,阿羽……你别难过,”他似是有些疯魔了,眼底赤红,“我是个畜生,我不该瞒你。阿羽丶阿羽,你别不要我……”
江离本就受了伤,这几拳落下来,脸色顿时白了不少。
姜鹤羽赶紧抽出手,“发什麽狗脾气?”她往外推他,“放开!哪里学的这些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