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烬只得软下声道。
“影门试炼,我拿了甲等。”
“信我好吗?不会去逞强,也不给你添乱,就让我跟着你,哪怕在后面远远看着也行。”
闻言,摧信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明显是不为所动。
可下一刻,殷无烬忽然低头,将脸轻轻靠上摧信的肩,他的话语也很轻,好似下一刻就要被夜风吹散。
“摧信,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殿中的人被我遣去大半,梅苑被我令人毁去,我甚至。。。。。。亲手杀了赤狐。”
一年的时间,对那样的小动物来说实在太长了。
长到让原来那瑟瑟抖的红色身影,在日复一日的影门环境浸润中,脱胎换骨,成为身手了得、声名赫赫的“霹雳电狐”。
也长到,令它还来不及大展宏图,就在某一天中的某一刻显露出了疲态,那是老去至死去的征兆。从前跟在赵贵妃身边,后来陪着三皇子,它活着的年岁已经足够久。
殷无烬那日破例抽了空,陪着赤狐玩了一整天,带它去尝各种各样的美味食物,带它去看好看的风景,带它最后回到梅苑,为它摘下一枝粗壮的梅枝当武器,又与它比划切磋了一阵。
最终选择让他的这只小红狐狸,在“幻梦”的香味中安然入眠,那里会有它所喜爱的一切。
这是殷无烬第二次用香。
前一次是毁灭,这一次是守护。
“它本还能再活长一些,可是我。。。。。。没给它这个机会。”
殷无烬实在没办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赤狐一日一日靠近死亡,随后在让他猝不及防的某一刻无声离去。
这种不可控感、怕失去感,会给他带去无以复加的痛感,宛若遭受凌迟之刑,故而他用了可控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
殷无烬苦笑道:“身无牵绊,为你而来,你当真要把我远远推开吗?”
摧信原本要说的话梗在了喉头,终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原先被他刻意避开的答案,在此刻已全然明确。
殷无烬从来没把他当作可有可无的影卫,甚至比想象中的分量更重。
断云驿周围的沙粒还在簌簌震颤,那是不远处敌军巡逻过经时带起的。
殷无烬的情绪恢复平静,他抬眸看向那边的残垣,说:“布防图在西厢房的暗格里,对吧?我来时查过这里的旧舆图,其中有提过这处藏物点。”
摧信没接话,只是转身往断墙后掠去。
殷无烬立刻跟上,足尖点在沙砾上同样悄无声息。
两人在断壁间穿行,像两缕被风卷动的烟。
摧信总能在敌军靠近前息,找到正确的方向避开,殷无烬则在经过的地方撒下极细的消踪粉。
西厢房的门早被风沙蛀空,虚掩着。
殷无烬正要推门,被摧信按住手腕。
“门后有夹层,藏着人。”
摧信唇瓣微动,用的是影门的唇语。
殷无烬点头,突然扬手将一枚石子打在对面的破窗上。
“哐当”脆响刚起,门后的呼吸声骤然乱了一拍,而摧信的透骨钉已如毒蛇出洞,破开门层精准钉穿了三人的额头。
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殷无烬却在那瞬间补位,绕后突袭,配合摧信将剩下的对手迅解决,并用靴跟死死碾住其中一人的手腕,防止对方碰响腰间的警铃,他的反应比最初在影门演武场时快了数倍。
“把暗格的位置指出来。”摧信踩住另一人的咽喉,声音冷得像冰。
那人梗着脖子不肯照办,殷无烬突然俯身,在他耳侧低语了句什么,令其脸色煞白,终是颤抖着指向墙角的地砖。
“你说了什么?”摧信撬开暗格时问。
里面果然躺着个油布包,布防图的边角露在外面。
“影门刑讯录三十七章,”殷无烬帮他把油布包塞进怀里,“西戎人最忌祖坟被掘。”
摧信动作顿了顿。
他记得那章的内容,写的是如何用敌方最忌惮的事物突破心防,而眼前这人,把影门的典籍读得比谁都透。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夹杂着狼犬的吠叫,那正是西戎的搜寻队和寻踪犬。
摧信拽起殷无烬就往后院掠去。
后院有口枯井,底下藏有影门早年所留的密道。他刚掀开井盖,耳畔便掠来极细微的破空声,是弩箭特有的锐响。
殷无烬正欲拉他,却见摧信身形微侧,那支淬毒弩箭几乎是擦着他袖口飞过,钉在井沿石头上时,箭羽震颤的幅度都比寻常小了半分,显然是被他身侧的气劲带偏了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