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咕哝着把毛巾搭到脖子上,一边擡头那仅有的几个蓬蓬头下已经排满了人,头皮发麻,“结果连个隔间都没有,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知道什麽叫集体洗澡。”
温笙试了试水温,觉得有点烫了就往回调,熟练地把毛巾拧湿,然後打湿肥皂往身上抹。
“你不觉得难受吗?”李清妙问她。
“我吗?我从农村来的,以前我们那儿冬天洗澡得烧一大锅水,家里没单独浴室,都是蹲在竈台边拿盆擦,冷了就跺跺脚继续擦。”温笙解释道。
李清妙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毕竟她从小在城里长大,从没想过洗澡也能这麽艰苦。
“你也太能吃苦了吧。。。。。。”
“不过我比较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我娘说我很矫情呢。”
刚说完这句,头顶的水管“咕噜”一响,水压突然小了,两个女生赶紧动作加快。
“快点快点,等会儿水停了就只能擦干泡沫了!”李清妙一边催一边手忙脚乱地抹洗发皂。
她侧头瞄了温笙一眼,因为是公共澡堂,没有安帘子,隔着水雾能看到身姿,她忍不住夸赞:“哎哟你身材真好啊,腰这麽细,骨架又小,看着比我瘦一圈。”
温笙正低头搓着胳膊,闻言一愣,回道:“我们家能吃饱已经不错了,饭菜都没有什麽营养。”
“小时候放学回来还要喂猪丶劈柴,干得多,肉就没长起来。”她没有抱怨,也没有自嘲,只是解释自己为什麽瘦。
“那你现在在学校可得多吃一点!”李清妙絮絮叨叨地补上一句,“不行我去偷点我哥的饭票给你加餐。”
温笙“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哥知道你惦记着他的饭票吗?”
“他敢说我?”李清妙理直气壮地擡了擡下巴,“温笙,以後我给你带肉吃,我妈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温笙低头洗头发,声音软软的:“好啊,光想想都觉得幸福。”
两人一边洗一边说笑,不远处有女生大喊:“水快停啦!”她们立刻加快动作,胡乱擦干泡沫,抓起毛巾和搪瓷盆,一边往外跑一边还在笑。
此时,正被亲妹狠狠吐槽的李长水正拉着许家宁一道拐进了学校附近新开的毛巾厂後门。
“走这边,别从正门进,太多人。”
後门通道是员工宿舍楼後墙隔出来的一条窄道,地上坑坑洼洼,但李长水走得熟门熟路,脚下没停,头也不回地说:“每年新生都得挤学校澡堂,等再晚点,水都只剩几滴咯。”
“厂里人我都混熟了,班长是我小姨夫的朋友,专门给我们留着热水。”李长水一脸得意地说:“学校的洗澡票一张要六分钱,我们只需要给四分钱。”
许家宁问:“你怎麽不把你妹叫过来?”
李长水脚步顿了一下,猛地一拍额头,惨叫出声:“我靠,我忘了!”
他一把抓住许家宁的胳膊,语速飞快:“你是我的好兄弟对吧!我有一口肉就会分你一块对吧!”
许家宁听出了他道德绑架的意味,毫不留情地拆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吃了。”
李长水装作没听见,继续拽着他往阴影里躲,压着嗓子哀求:“你千万别跟我妹说我在这儿,要是让她知道我早就发现这儿了还不告诉她,我回去连红烧肉的香味都闻不到。”
他捂着胸口,一脸“家中惨案你个外人不懂”的表情:“她要是生气,能把我写进她的周记里三周,外带一封实名检举信寄我妈枕头底下。”
“阿宁你不知道的是,我爸妈他们,重女轻男呐!”
许家宁提着脸盆往前走,“走吧。”
李长水连忙跟上,“你说她现在是不是还排在澡堂门口?今天那麽多人排队,她能排上吗?”
“你问我,我问谁?”许家宁瞥了他一眼,“我是叫李长水吗?”
他们绕过厂里的小花坛,走进澡堂,里头热气扑面,蒸得人脑壳发晕。李长水边搓手边感慨:“还是咱们这儿舒服,水热丶水压还大。”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吱呀”一响,李长水立马躲在许家宁身後,声音都变了:“谁?是我妹吗?”
“不是。”
“那是谁?”
“大爷。”
李长水探头一看,果然是厂里的门卫大爷拎着毛巾路过,还朝他们点了点头。
“李长水,男浴室怎麽会出现你的妹妹?”许家宁斜他一眼,吐槽道。
李长水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後脸一拉,狠狠剜了他一眼,“少管我!下次不给你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