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温春花伸手把她拉稳,顺便把伞又往她这边偏了偏,“张铁柱前几天天天闹腾,说李大婶的鸡糟蹋他菜地,要把人拉到村口大喇叭底下让大夥评评理。”
“那我岂不是错过了?”温笙有些遗憾。
“是啊,结果村里人都站李大婶那边,张铁柱气不过,昨天请村里的放映队来播电影,顺便借机让大家评评理。”
温春花说着说着,觉得这事实在是荒诞,自己又笑了起来。
“播电影评理?咋评的?”温笙好奇地问。
“你别说,张铁柱还真挺讲究,自己掏了五块钱油票,让放映队提前来了,非要说自己是电影里那受害群衆,要借电影给大家提个醒。”
“结果放映队带错片了,本来应该要放《地道战》,结果放了《少林寺》。”
温笙怎麽想都没有想到这个乌龙走向,笑得前仰後合,差点拿不稳伞,眼泪都快出来了:“那张铁柱岂不是气疯了?”
“那可不。电影还没放呢,他就搬了张小板凳,站在放映布前头开讲话会。”
温春花学着张铁柱的语气说:“我今天不是为看戏来的,是要讨个公道的,这菜地我种得好好的,凭啥被鸡啄了还不能说?”
“结果他话还没讲完,放映队那边啪地一下,电影开场了。”
温笙忍着笑问:“他继续讲吗?”
“讲不下去了。”温春花也憋着笑,“银幕上李连杰一亮相,台下小孩就开始喊'少林功夫好!'有人还跟着比划劈腿,张铁柱一下被噎住,脸都快绿了。”
“这还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是,李大婶家的鸡又出来了。”
温笙瞪大眼睛:“不会吧?”
“真的!”温春花一边说一边笑得喘不过气,“不知道怎麽跑出来的,张铁柱说要大家表演个‘擒鸡术’,非要当场抓鸡。”
“结果,他刚弯下腰,那鸡跑了。他还想上去赶,结果李大婶急了,撩起衣袖就挡在他前头,说‘你敢动我的鸡,我今晚就带人把你家菜田全糟蹋了’。”
温笙听得眼睛都亮了,边走边笑,“李大婶还是那麽地霸气。”
“那可不,张铁柱被她一句话吓到了,直接在第一排乖乖坐着。”
“那电影还放了吗?”
“放啊。”温春花啧了一声,“放映队都来了,不放白不放。结果一放,全村跟过年似的,孩子在前头席地而坐,大人边看边嗑瓜子,那只老母鸡蹲在放映布边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张铁柱控诉说鸡在挑衅他。”
她笑着补充道:“那帮小孩一边看一边跟着学招式,个个坐不住,满场子翻跟头丶挥拳头,说是要学少林功夫,回头帮家里抓鸡护菜。”
温笙听着乐不开支,感觉回到了现场看热闹。
“你是不是也跟着学了?”
温春花被戳中心思,耳根先红了,眼珠子一转,想找个借口掩过去,嘴上还哼道,但明显底气不足:“我才没有那麽幼稚呢!”
可见温笙盯着她笑,她终于撑不住,小声补了一句:“回家我学招式给你看。”
“好啊。不过怪可惜的,错过了这麽有趣的一件事。”温笙嘴角含笑地说。
“等你下次回来,刚好赶个下一场电影。”温春花瞥她一眼,“不过你要是还不长记性,回来不带伞,下回就别想听我讲村里的事了。”
温笙立刻笑嘻嘻地赔个不是:“哪敢啊,我这不是一见你高兴,把伞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哼。”温春花嘴上不依不饶,“下次让你自己淋雨回来。”
前头的村路已然熟悉起来,上了高中後,村子没什麽变化,村口还是那几户屋,还是那几条狗。
温笙看着眼前的路,轻轻叹了口气。
“叹什麽气?”温春花问,“又不是第一次走。”
“我就是在想,这麽多年了,咱们这条回家的路怎麽一点都没变。”
“怎麽会没有变化呢?我温家不是出了个读高中的人吗?”温春花一脸骄傲地说。
“春花,”温笙忽然低声喊她。
“嗯?”
“以後你要是想上学,我就去给你想办法。”她顿了顿,又说,“不管你想学什麽,哪怕你是现在才想,也不晚。”
温春花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被风吹开一角,天色亮了些,地上的积水反射出微弱的光。
温春花仰头望了望天,见头顶乌云散了大半,天边还透出几缕浅浅亮光,便下意识把伞一收,甩了甩水珠:“温笙,天亮了。”
话音刚落,一滴雨水“啪”地落在她额头上,跟着还有几滴点在脖子和衣领上。
“咦?原来还下着呢?”她一怔,转头看温笙。
一旁的温笙没有关伞,只是默默将伞往她那边一倾,把她重新罩进伞下。
伞下空间不大,两人肩贴着肩。
温笙伸出手摸了摸伞外,指尖很快被细雨打湿,低声道:“还在下呢,别急着收伞。”
“幸好有这伞,不然我就要被淋湿了。”温春花开玩笑地说。
温笙笑了一下,轻轻摇头:“是幸好你还记得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