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如履薄冰的时期,一次失误,就足以让他整个人支离破碎。
高二的一次期中考试,季舒阳以一分之差,和年级第一失之交臂。
对见惯了季舒阳次次稳坐年级第一的其他同学,这是一次令人意外的大爆冷,但也只是茶余饭后三言两语带过的小感慨。
毕竟只是一分之差,没人质疑他的实力。
没人知道,对追求完美的人来说,这样的失误有多令人崩溃。
分数和排名出来的那天,季舒阳的大脑都在嗡鸣。
手指的倒刺连同皮肉一次次被撕下,被长袖掩盖的小臂布满指甲的抓痕。
其他人都在迎接期中考后的校庆,没人理会他的世界在分崩离析。
怀揣着刚买来的美工刀,季舒阳躲在远离热闹的偏僻墙角。
“考砸一次就这么垂头丧气,你的心是玻璃做的吗?”
一声清脆的责骂在这时候砸进他的耳朵里。
季舒阳起初以为是在骂自己,下意识朝声源处看过去。
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坐在不远处树下的长椅上,其中一个垂头丧气。
季舒阳认得她,是和他同班的韩栀子。
仅限于点头之交的同学关系。
刚才出声的,是韩栀子旁边那个扎着马尾的女生。
虽然刚骂完人,但她手里拆的巧克力棒却还是递到了韩栀子嘴边。
韩栀子推开她的手,脸埋进掌心,声音哽咽:“我这次不只是考差,排名都掉出了前三,我爸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你爸、你爸……”
马尾女生像是想骂人,但又顾虑当着韩栀子面骂她亲爹不太好,磕绊了半天,像便秘一样憋出一句:“你爸怎么老这样!”
“这样”两个字里包含了种种脏话的含义。
女生忿忿:“还不如我爸呢!”
“你不是说你爸出轨了吗?”
“出轨也比家暴强……算了,巧克力味的屎,屎味的巧克力,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她们的谈话涉及家庭的私密话题,季舒阳听到这里时,想悄悄离开。
却在转身前,看见马尾女生将韩栀子抱进怀里。
“考砸了也没关系,我不是说过吗,不管你做到什么程度,努力过就不遗憾,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她的声音很温柔,又陡然变得豪迈,“大不了这段时间来我家,让我妈去跟你爸妈说,反正咱俩家离得近,也不耽误你上学!”
韩栀子仍旧在意:“可是第七名……”
“你们学霸真是气人,第七名怎么了?我这次在智明连七十名都没考到呢!”
“而且你不是说那个谁这次从年级第一掉到了第二,连他都有失误的时候,你失误一次怎么了?你不是一直觉得他霸着第一的位置很讨嫌吗,这次他考砸了,幸灾乐祸的好时候啊!”
“……”
没料到在这时候还能听到自己以这种方式被提及,季舒阳没带感情地扯了扯嘴角。
他要不要去把教导主任喊过来,把这个穿着明礼校服混进来的智明异类赶出去。
虽然这么想,眼睛却无法从相拥的两个女生身上移开。
就像季行月每次失败嚎啕时,大人们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身体,送上满含安慰和鼓励意味的拥抱。
这样的拥抱,会有多温暖?
好想知道。
在他愣神的时候,马尾女生已经安抚好了韩栀子,两人很不讲究地你一口我一口把巧克力棒吃完,手挽手走了。
地上有个什么物件在太阳光下反光,季舒阳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是一张智明中学的学生证。
证件照上的女生抿唇笑得僵硬,看着有些傻气。
李再星——这个智明异类的名字。
季舒阳还在端详这张傻气的证件照,耳边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他抬起头,一路跑来的马尾女生气喘吁吁停在他面前。
“同、同学……这、这张学生证是我的,谢谢你帮我捡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