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椒提交“停薪留职”申请的消息,像一颗深水炸弹,在红星纺织厂乃至她居住的整个片区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这个“铁饭碗”至上的年代,主动放弃国营厂正式工的身份,去干那被视为“不务正业”、“投机倒把”的个体户,在大多数人看来,简直是疯了!
车间里,先前那些羡慕、敬佩的目光,瞬间掺杂了更多的不解、惋惜,甚至幸灾乐祸。
“林椒这是被轻工局的表扬冲昏头了吧?好好的前程不要,去摆地摊?”
“年轻人就是不稳重,看她能折腾出什么名堂,到时候碰一鼻子灰,想回来都没位置了!”
“我看她是仗着有几分姿色,想走捷径吧?个体户?说得好听……”
各种议论甚嚣尘上,连家里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母亲王桂芬愁得几天没睡好,父亲林建国更是闷头抽着旱烟,第一次对女儿的决定表示了明确的反对。
“椒椒,咱家是穷,但穷得有骨气!在厂里干活,是国家的人,踏实!你去做个体户,名声不好听不说,那风险多大啊?万一赔了,你可咋办?”王桂芬苦口婆心。
林建国磕了磕烟袋锅子,沉声道:“胡闹!不准去!我丢不起这人!”
面对来自社会和家庭的巨大压力,林椒没有退缩。她理解父母的担忧,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但她更清楚未来的走向,也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没有硬碰硬地争吵,而是选择在一个晚上,点亮煤油灯,将一家人叫到一起,进行了一次深入的长谈。
她拿出自己这几个月通过各种渠道(系统奖励、比赛奖金、小生意积累)存下的将近两百块钱(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又拿出了刊登她设计作品的《轻工设计与实践》刊物清样,以及厂工会同意她使用设计、甚至愿意提供少量瑕疵布匹支持的证明。
“爸,妈,”林椒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我知道你们担心。但时代不一样了。国家现在允许并鼓励个体经营,这是大势所趋。我不是胡闹,我有计划。”
她条理清晰地分析:“第一,我有手艺,我的设计连轻工局的领导都认可,这就是我的底气。第二,我有启动资金,不是空手套白狼。第三,厂里支持,有稳定的布料来源。第四,我看过市场,现在人们越来越爱美,但买衣服的选择很少,这就是机会!”
她看着父母逐渐动摇的眼神,继续道:“在厂里,我一个月工资加奖金也就三十多块,干到顶可能也就五六十。但如果我的店开起来,做好了,一个月赚一百、两百,甚至更多,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咱家就能彻底翻身,弟妹也能有更好的条件读书、发展!”
实实在在的金钱和清晰的规划,比任何空泛的道理都更有说服力。林建国和王桂芬看着女儿眼中闪烁的自信和光芒,再看看那厚厚一沓钱和盖着红戳的证明,沉默了。他们意识到,女儿真的长大了,她的见识和魄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最终,父亲叹了口气,挥挥手:“你……你自己选的路,以后别后悔就行。”
母亲则红着眼圈,默默点了点头。
搞定了家里,林椒正式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保留了档案关系,是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当她抱着个人物品走出红星纺织厂大门时,心情复杂。这里有她重生的起点,有奋斗的汗水,也有并肩作战的回忆(比如高朗)。但她没有回头,步伐坚定地走向了新的未来。
接下来的日子,她马不停蹄。跑工商所办理个体营业执照(过程繁琐,但好在有厂工会的证明开路),寻找合适的店面。
最终,她用每月十五元的租金,在离厂区不远、逐渐形成商业氛围的一条小街上,租下了一个只有十平米左右的临街铺面。铺面原来是个杂货铺,位置不错,但里面又小又暗。
林椒没有抱怨,她挽起袖子,和家人一起彻底清扫,用石灰水粉刷了墙壁,又请木匠打了一个简单的展示架和柜台。她没多少钱做豪华装修,但力求干净、明亮、整洁。
她将系统奖励的钱和部分积蓄投入,从厂里购买了一批价格优惠的瑕疵布和正品布,又利用【初级机械精通】技能,将那台老缝纫机调试到最佳状态。
“椒香时装店”——她用毛笔在红纸上写下店名,郑重地贴在了玻璃门上。
没有鞭炮,没有花篮,她的创业之路,就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清晨,悄然开始了。小小的橱窗里,挂着那件获得轻工局认可的改良连衣裙作为镇店之宝,以及几件她利用边角料赶制出来的衬衫、半身裙。
路过的行人好奇地张望,有惊讶,有不屑,也有少数带着探寻的目光。
林椒站在擦得明亮的柜台后,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有厂里的庇护,一切都要靠自己这双手和超越时代的眼光去拼搏。
前路未知,但她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