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一夜未睡,面上难掩疲倦,闻言,嗔道:“净胡说,积水罢了,这鸡怎的还不能吃了。”
盛樱里也不争辩,道:“从前的那些个瘟疫,可不就是因暴雨积水,有人吃了这淹死的家禽才得了疫病?崔杦说了,这是汤药都救不回的,自个儿要送命,阎王都拦不住。”
春娘方才都想好将家里的三只老母鸡如何吃了,听着闺女这般笃定的话,忽的心口惴惴,蹙着两弯眉低声问:“真的?”
“自是真的,我哪里能将这话哄你们?”盛樱里斩钉截铁道。
虽说这话是章柏诚那厮说的。
想来……
哼!
她哪里就那样嘴馋了,连病鸡都吃!
官府派人来疏通官沟,巷子里的街坊忙着将屋里丶院子里的积水往外舀。
隔日,天总算是放晴。
连日来的阴云散去,巷子里的街坊继续忙活。
隔壁的江大嫂喊春娘,一起去买两只鸡苗来养。
“这天眼瞧着要冷了,这会儿买鸡苗,怕是养不活。”春娘犹豫道。
“嗐,这有啥,多铺些麦苗,也暖和。”
片刻,春娘挎着小篮子还是跟江大嫂一道出门了。
她家难得吃荤腥,净指着鸡蛋能补补身子。春娘是当真心疼那三只老母鸡,若不是这天杀的暴雨,等今岁冬里,就能杀只鸡过年了,明年春再买几只鸡苗养着……
“咳咳咳……”
一道病恹恹的咳嗽声响起。
春娘扭头,便瞧见胡氏也挎着小篮子像是也要出门,只她今日瞧着脸色恹恹的,有股子病弱的苍白,本就瘦小的身子,弓着腰扶着门扉,瞧着愈发的可怜。
春娘眉头皱了皱,忍不住道:“身子不爽便回去歇着。”
江大嫂也看见了胡氏。
只她向来瞧不上这人罢了,唯唯诺诺,见着谁都像是老鼠见到了猫,好像谁欺负她了似的,上不得台面。
胡氏擡眼看了眼两人,又飞快垂下目光,小声道:“我没事……”
春娘瞥见她捂篮子的动作,当即明白,这是要回娘家去,索性也懒怠再劝,与江大嫂一道出了巷子。
胡氏见春娘没多问,轻轻的松了口气,朝着另一道儿走了。
……
盛老十扑鱼生意也不好做,因着这场暴雨,许多鱼翻了白肚皮,虽说旁人依旧将这鱼当鲜鱼卖,可他笨口拙舌的,说不出那哄骗人的话,这买卖,自也没得做,早早便回家了。
如此,盛樱里白日也得了闲,喊着江白圭去捡蘑菇。
雨後捡蘑菇最好了,一丛一丛的。
两人背着竹篓穿过连廊,走到乔司空巷时,盛樱里道:“我去喊乔小乔。”
只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冯敢听见,也跟了来,这厮还顺嘴喊了隔壁的章柏诚——
“诚哥儿,烤蘑菇去啊!”
片刻,木扉门开了,章柏诚拎着弓箭走了出来,目光落在盛樱里脸上,後者牛气哄哄的朝他哼了声,扭头就走。
“诶?”乔小乔看了眼不受待见的章柏诚,背着竹篓跟上了盛樱里。
後面,冯敢小声问:“诚哥儿,你惹她啦?”
章柏诚看着前面那道气势汹汹的背影,没说话,拨开他朝巷子外走。
一路走,冯敢一路喊,“小文究,江小鲫,去烤蘑菇啊!”
今日天儿好,天朗气清。
那场雨後,已然能嗅到秋意了。
盛樱里和乔小乔走在前面。
乔小乔伸展手指头,叽叽喳喳的与她显摆自己涂的丹寇。
盛樱里瞧了瞧,“你家院子里那几株凤尾花都给你用了吧。”
“哼!就是我不用,不消几日也凋谢了啊。”乔小乔擡着下巴说。
盛樱里想了想,也是呢。
像是娉姨栽种的那丛花草,便因这雨飘零得不剩几朵花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