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等我。”章柏诚显然也想起什麽,皱眉说。
盛樱里对尸身棺木是害怕的。
她自幼未病过几回,唯有六岁时,去哪家故亲家吃白宴,回家後便几日高热不退,烧得忘事,後来还是阿娘拜了什麽神仙,才救回她一条小命,据说,是那家去世的长者不愿走,生魂附在了她身上。
盛樱里不知这事真假,可她至如今都不记得那几日高热之时的事,便足以让她对这魂魄之说心存敬畏了。
“就是!你胆小也没事,”冯敢说着,啪啪拍自己胸膛,牛气的很,“我胆大!”
章柏诚无语的闭了闭眼。
……可真会说话。
怎能被小瞧?
她又不是乔小乔!
纵然後背泛起凉意,盛樱里还是梗着脖子道:“我不怕!”
话说得硬气的很,一双眼睛却是滴溜溜的在院中瞧,再是警惕不过了。
冯敢:“嘁~”
章柏诚心想,这一声就犹如水珠滚进了油锅里,炸了。
果不其然,某人强撑着胆子推着他们走在前,自己断後。
章柏诚後脊骨紧绷,心里温吞的想,艳阳天里,倒也不会出生魂吧?
“胡家的人呢,出来——”
冯敢突然的一嗓子,给几人都吓了一跳。
盛樱里抖了下,险些没给他一脚踹!
乔小乔气得骂:“显得你嗓门儿大?”
冯敢挺胸擡头,气势汹汹的紧,理直气壮道:“你懂啥,要账都是这样要的!”
那些个老赖才不敢拖欠他们的账呢!
胡家早先年便分家了,如今住在这里的,只剩胡勇的妻儿了,他们来得也是巧,这母女俩正要吃饭,被这一嗓子吼得三魂吓掉了七魄,手里的粗瓷碗险些都端不住摔了去。
胡勇的妻子出来,便见是盛樱里几人,不觉狠狠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松的早了。
“这是胡勇欠钱的单据。”章柏诚说。
他话没说得太透,但身边站着冯敢那副要账的架势却是很足的,也自不必说。
连氏怯怯的看了眼盛樱里,干得起皮的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盛樱里也确实有些心软,尤其是见那小姑娘捧着盛着糙米粥的破瓷碗站在门口看过来时。
而她们,也总是能察觉一群人中,谁才是心软能对他们网开一面的人。
上午还是她们去盛家门前哭诉,这会儿倒是盛樱里几人来上门讨债了。
当真是光景易变。
“你看盛樱里做甚,还钱!”
冯敢虎着脸,狐假虎威道。
乔小乔虽是觉得这妇人可怜,可她上午去盛家门前哭诉,盛樱里又何尝不无辜?
那胡氏母子俩死,也不是盛樱里朝他们嘴里塞那瘟鸡的。
“你若还不上这银子,那索性去官衙走一遭吧。”章柏诚冷面无情道,目光扫过连氏,及她身後的小女孩儿。
连氏腿脚一软,险些跪下。
她年岁不大,甚至比胡氏还要小两岁,因着家中贫穷,这才被以一袋米嫁来了胡家。
可岁月从来都是不近人情的,那张脸瞧着比娉娘还要年长些,浑身上下灰扑扑的,一身旧衣,一根树枝打磨的木钗子,哪里是能有三两银子的主儿?
“宽丶宽宥些时日成不?”连氏张了张唇,语气苦涩,哀求道。
“你还不了?”章柏诚明知故问。
这家中三片瓦都无,拿什麽还?
连氏顿了又顿,沉默的垂首,片刻,点了点头,好似被这穷苦压弯了脊梁。
“那也好说。”章柏诚道。